第三十三章 你的老相好(2 / 2)

……

夜晚十點的保齡球館,獨這一方燈火通明。

重複著擦球、扔出、計分的步驟,我的手指插進球上方的小孔裏,已然感覺到骨節在向大腦抗議,使不上力氣。

嚐試著提起手,果然不出意外地滑落了圓球。

“客人,你不然休息一下吧,這裏沒有外人。”

向球童投去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還剩下多久?”

他看了看計時器,“馬先生定下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好,我知道了。”

姓馬的雖然人胖,但是心卻比針眼兒還小。眼睜睜看著瞿子仁翩然而去,挽留不得,他滿腔的怒火都砸向了我身上。

“你不是喜歡打嗎,你就給我打個夠!”

加快腳步,我借著擺臂的慣性力氣,將手裏的球滾了出去,心態擺得巨好——打就打,免費請我的,我做什麼不答應。

陸陸續續的,相鄰的幾間球室都關了大燈,隻剩下我這一處,反複地響起咚咚的撞擊聲,球瓶不知疲倦地倒下、再立起。

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幹了又濕,多餘的汗珠由於沒有阻攔,順著線條緊繃的雙臂,緩緩墜落了下去。

甩了甩濕透的發尾,我的幾個指尖已經磨得通紅,薄薄的指腹沾上汗水,有種灼燒的刺痛感。

視線緊盯著前方,腳下的步子還沒有來得及加速,卻聽見身邊的球童輕呼了一聲,“先生,這裏是私人的球房,您不可以進來。”

背後響起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如同大提琴重重壓下琴弦後的餘波,令人心中波動震蕩,無法抽離,“夠了。”

保齡球掉落在腳邊,慢慢地滾到了地板上,它越來越無力,最後幹脆偏離了滾球道,滑向了零分的深淵。

沒有任何陪同的人,封寒北獨獨一人站在入口處。黑褲白衣,沒有錦衣玉服的貴氣,他隻是用那種幾欲穿透人心的視線,徹底包攏了我。

看著我狼狽疲倦的樣子,再落到隻著內衣的上身,男人那雙好看的眉頭隨即蹙起,“回去!”

我隻當做沒有聽見,解開了汗濕的頭發,高高束起到頭頂盤成一個丸子,接著繼續投入工作。

當第二球滾下去的時候,旁邊球道上竟然同時出現了一個圓滾滾的保齡球,不偏不倚地擊倒了全部的球瓶,連球童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側臉看去,男人將襯衫卷到了手肘處,露出了緊致的小臂,青色的筋脈一用力就突出來,好似蟄伏在血肉中的碧莖,吸收著這具身體內的能量,不斷伸縮纏繞。

他專心致誌地看著前方,長腿一步步邁得穩定有力,用行動直白地宣告——你不走,好,我陪你!

不知道哪裏來的競爭意識,我不服輸地開始和他暗暗較勁起來。你來我往,直到球童示意時間結束,我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腰酸得都沒有力氣站起來。

封寒北並沒有再理會我,白襯衫被汗水沾濕,隱隱可以見到裏麵結實的胸膛。他卻不嫌熱似的,放下挽起的袖子,一粒粒扣好,連領口也不放過。

望著他離開的樣子,除了鬢角出的些許汗珠,他已然和來時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漠模樣,別無二致,任誰也不能和剛剛進攻凶猛的樣子聯係起來。

等四肢找回了一點力氣,我勉強撐起身,去淋浴間裏衝了個澡。從換衣間裏出來,正巧見到剛才服務的球童,他朝我擠眉弄眼,“那位先生等您好久了,您快去吧。”

一眼看到球館外,小車正安靜地停在唯一的路燈下,朦朧中竟然生出了一絲溫柔的光暈。

然而,等我靠近小車之後,隻有司機從車內下來,為我拉開車門——裏麵卻是空無一人。

看到我的疑惑,司機解釋,“封先生晚上還有事先走了,讓我送您回去。”

“……麻煩了。”

坐在後排的座椅上,一件成年男人的外套正靜靜地躺在角落裏。它的主人似乎將它遺忘,隻留下淡淡的鼠尾草香氣在逸散。

下車後,司機給了我一個酒店的地址,轉達著命令,“明天晚上,先生在這裏等您。”

我不吭聲,卻是默認了回答。

這種曖昧的接送行為,本就不適用於我和他之間的詭異行徑。除了因為給一個甜棗打一炮,他才不會需要屈尊降貴地來為我解難吧。

僅僅在此時,我竟然無比的希望,我與他隻要是單純的雇主和雇員關係,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