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在心底思忖——要是這時候有人來開門,我就是喊他親爹我都願意啊。
很可惜,我等到雙眼發直,也沒有一位爹來拯救我。折騰了一天的身體越來越軟,手臂慢慢將自己圈緊,我已經打算好在這裏湊合一夜了……
朦朦朧朧間,安全通道裏的幾層感應燈全部亮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越來越近,有人在我眼前一陣風般略過,卻在拉門的時候停住了動作。
眯著眼睛,燈光刺激著我酸澀的眼皮。在一陣白光之中,封寒北的臉龐慢慢清晰,一點點驅散了我的困意。
他鮮少穿得這麼隨性,居家服棉拖鞋,手裏握著兩個手機,一個他的,一個我的,臉上焦急的神色還沒有褪去。
我們沉默地對視了一眼,他不吭聲,眼神複雜。我無所謂地將頭趴在膝蓋上,舉手晃了晃,“hi,這麼晚還出門啊。”
手指捏著手機,越來越緊,男人的指節逐漸從玉白變成青白,昭示著此時的忍耐快要到極限。
他的視線直直地望著我手上的傷口,我被他看的有點不舒服,隨即捏緊了手掌,阻斷了他的視線。
驟然鬆開手掌上的力氣,封寒北仿佛認輸了,聲音啞得和磨砂紙似的粗糙,“回家。”
我沒動。
轉身走了幾步,他發現我沒有跟上,“你還要和我擺架子?”
“不是,”我老老實實地回答,“腿麻。”
其實是腳心疼,尤其是腳上的創口,經過一晚之後又麻又痛,動一下就和要裂開一樣。
他朝我走過來,明顯是咬緊了後槽牙的,下巴繃成了硬朗的線條,顯示著男人忍耐得多麼不容易。
一把將我抱進懷裏,他腳步又穩又快,抬起頭向著家的方向而回去。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交流,哪怕是回到家裏,將我放到沙發上,封寒北仍舊是一聲不吭地走進了房間裏。
再出來的時候,他手裏提著一個醫藥箱。攤開我受傷的手掌,他用棉簽沾上雙氧水,往傷口上按壓著消毒。
“嘶……”
我痛得想躲,被封寒北緊緊抓住,繼續毫不留情地執行後麵的步驟。估計是他心裏的惱恨還在,借此來公報私仇的。
包裹好一隻手,他正準備給另一隻手纏紗布的時候,動作卻停住了。
見他視線落在我的掌心,輕輕用棉簽碰了碰其中的一道紋路,它比起其他的掌紋,顏色要深一點,體積也更大,但是不仔細看,並不能發現。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說。
可是封寒北的腦袋裏就不存在識趣這兩個字,他想知道,那就一定要知道。
“晚上遇到了搶劫的,擦傷了一點。”我故意談及他物,避而不談。
大掌徹底包攏了我的掌心,手掌的主人強製地扣住我的手指,態度一樣強硬,“這不是擦傷,是割傷。不是今天,而是舊傷。”
我當然知道是割傷。
有一年過年,我和江野去江灘上賣煙花,吸了半個月的硫磺和煙灰,終於賺了三千塊錢。結果元宵節那天收攤,被人堵在橋洞裏,持刀搶走了裝錢的腰包。
當時腰包在我手裏,我就是不肯放手,一個勁兒地尖叫,讓周圍的路人幫幫我。隻要堅持住,有人來救我,這錢就能保得住了。
可惜,最後我還是鬆了手,手筋差點被割斷,也沒有一個人來救我。
這麼多年過去,傷口已經愈合,融在掌紋中,除了摸上去的凹凸不平之外,再沒有任何的特別。
連我自己都已經很少再去想起它,卻沒有想到,這位素來看我如看仇敵的封先生,還會心如毫發地發現,並且要問個究竟。
再想起這些往事,我心情已經非常平靜,隨口說了句,“不小心割的,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他再也不問了,包好了雙手,男人站起身,突然將我的雙手舉過頭頂,同時吻住了我的嘴唇。
撕咬,占有,侵略,停留。
我無法掙脫,望著身上的人深深地看著我,一雙眼睛幾乎要造出黑洞,將我吸進去。火辣辣的唇瓣殘留著濡濕的感覺,我卻連舔一舔的力氣都沒有。
我瞪著他,“你到底在鬧什麼?”
說淨身出戶就淨身出戶,說回來又回來,如今再擺出一副要強上的架子,我實在是摸不透他了。
“你騙我去榮福居。”封寒北一字一句地說著,語氣間全是不滿和怨懟。
“你說你會去,結果不光放了我鴿子,還夜不歸宿。”
每每這種時候,封寒北的眸色就會變得非常深,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偏執,一個溫漠俊逸的男人,搖身一變,充滿了危險和崩壞。
“最不該的是,你還帶來一身傷……而你從來也不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