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晚宴結束,封寒北將西裝搭在臂彎上,獨自走在我前方,沒有選擇並排。
自從舞台上下來之後,他就沒有再說過話,好像還陷在表演的餘韻中,看人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深邃幽深。
明明是一場豔驚四座的表演,他渾身卻滿是蕭索和沉鬱。
將我們送上了車,瞿子仁叩了叩車窗玻璃,打趣老友。
“老封,你的手還好吧?又不是青春少年,那麼賣力做什麼。”
封寒北靠著椅背,冷淡地說,“不幹你的事,你記得籌算好今晚的捐款數目,明天送到FENG氏來。”
搖上車窗,我最後對上了瞿子仁似笑非笑的眼神,接著在下一秒阻斷。
一路上,封寒北一直都閉著眼睛。
我雖然沒有說,但是視線卻一直盯著他被西裝蓋住的雙手——
在看不見的黑暗中,它們還在顫抖著。
超出了負荷,它們難以平靜。
寂靜的車內,冷不丁傳來了封寒北幾近自嘲的話語。
“瞿子仁說得對,我瘋不了了。”
瘋這一把,這雙手幾乎用盡全部的力氣,它們抗議著主人的肆意妄為,嘲笑著他的不肯清醒。
他再也不是年少輕狂,憑何自信去放肆不羈?
我默然了一會兒,輕輕扯開了男人臂彎上的外套,露出了那雙青筋暴露的雙手。
伸出指尖,我重新探入了封寒北的指間,撫摸那些指縫裏的老繭。
同別人不同,封寒北在無名指和小拇指上,有著厚厚的陳繭。光是攤開修長白皙的十指,是看不太出來;隻有親自觸碰後,才知道它們有多厚重。
這些繭子,都是封寒北高一時候留下來的。
在耳鬢廝磨的時候,我曾經癡纏著他,非要問他的夢想是什麼。
其實我當時有點小心機,希望他能夠甜言蜜語的說一句——“我的夢想就是你啊”。
結果,封寒北自然是沒有這麼高明的戀愛腦,他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攤開這些老繭,告訴我說。
“我曾經想當個流浪鼓手。”
不需要舞台,就在最普通的公園和廣場上,盡情享受鼓聲和心跳聲的共振。他喜歡那種自由,喜歡那種擁抱全世界的感覺。
當時我很誇張地驚訝了一下,覺得人不可貌相,沒想到向來冷俊溫漠的封寒北,還有這樣狂野的一麵。
後來想想,其實哪有什麼固定的封寒北式標準?
隻是大家給封寒北貼上了一個又一個標簽,而忽略他也曾經隻是個普通的少年。
隻是他成長的速度太快,沒等眾人發現這些小小的意料之外,他早已經妥帖地藏了起來。
他打造了完美的FENG氏總裁的形象,讓封寒北變成了大家所希冀的樣子……隻是,再不僅僅是他自己了。
他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自己的夢想,不得不放棄屬於自己的模樣。
也許是夜深了,我不禁說得微微感性。
“你還是封寒北,這永遠都不會變……你可以永遠是個少年。”
無論在別人眼裏如何,之於我而言,他曾在我記憶裏鮮衣怒馬,留下過一段繾綣而朦朧的驚豔時光。
封寒北心裏一顫。
他是會變的,會老的。
但是,他還可以為她瘋一場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