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說得一愣一愣的,我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因為從前的經曆,陳夢靈非常恐懼男人,尤其是那種高大的年輕男人,時常會和小雞見到黃鼠狼一樣,嚇得渾身發抖。
但是這個蕭柏太不一樣了,不光得到了她悉心的關愛,甚至還主動有了肢體接觸。這證明在陳夢靈的潛意識裏,她對蕭柏有很深的信賴,興許都不低於我們這些家人。
想想也是,從青蔥時代陪伴起的戀人,甚至差點要步入婚姻,感情應當是彌足深厚的。
見我防備鬆動,江野趁機又灌了一口迷魂湯,“你想啊,我們就算做得再好,也終究隻是親情。一旦有了愛情的力量,搞不好就能大破大立,一下子痊愈了呢?”
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我終於打定主意,站起身走了出去。
——
站在臥室外,我用指節叩著門,好聲好氣地哄著。
“姐,開開門,咱們不鬧了好不好?”
“呐,你不說話,我就自己開門進去了啊……”
裏麵仍舊沒有回應,我便掏出備用鑰匙,三兩下扭開了門。
房間裏沒有開燈,也沒有我想象中的哭泣場麵。
床上平整的被單上多了幾道褶皺,看樣子是被人翻來覆去地滾過兩次,不過現在上麵已經空無一人。
陳夢靈坐在書桌前,對著窗台上的小台燈,握著筆奮筆疾書,認真地嘴角都抿得緊緊。
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背後,我往素描本上一看,上麵已經畫著簡筆的鉛筆畫,似乎是高中的課堂上,連教室裏的桌椅布置都一清二楚。
陳夢靈知道我在看著,但是她沒有分心阻攔,而是一成不變地搖動著筆頭。在她的操戈下,鉛筆的線條大起大落,很快就填滿了白紙。
一間放學後的教室,三三兩兩的學生,倒映的夕陽,遠方的操場,和兩個背著書包,緩緩並肩行走的男女學生。
畫完一幅畫,陳夢靈握著筆,眼神呆呆地看著畫紙,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進去。
少頃之後,陳夢靈吸了吸鼻子,小心地握起素描本,遞到了我的麵前。
“你看,”她很局促,小聲囁嚅,“我不懂……荼荼,你幫我看。”
一本嶄新的素描本,足足畫滿了一半空白,恐怕關在房間裏之後,她都在一刻不停地畫畫。
一張張的畫紙略過,有高中的掠影,有大學的時光,但每一幅畫裏,都有她,有他。
黑白的鉛筆畫裏看不清人的表情,可是我莫名能感受到——這裏麵的每一個陳夢靈,都是開心的。
合上沉甸甸的本子,不光是我會不過神來,一旁的陳夢靈也看得入了迷。
她臉上出現了不合時宜的恍惚和向往,看得我心裏仿佛多了一顆咬碎的檸檬,酸的發苦。
或許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充溢在心中的這種難受是從何而來。
這些片段式的回憶畫麵,那些記憶裏的她自己,於她是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