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響起了重新熗鍋的油聲,逐漸飄來了噴香的氣息,一絲一縷地充入了小小的客廳裏。
“奶奶,家裏最近有什麼事兒嗎?”我不想過多委婉,直接開門見山地發問。
老人家滿是皺紋的眼角含著淡淡笑意,安撫般地搖搖頭。
“沒什麼事兒,大家都挺好的。夢靈腦子越來越利索,小野也過得快活……就連小荼你啊,臉上也有笑顏色了……”
我頓了頓,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嘀咕道,“是麼,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開心不是掛在臉上,是會掛在眼睛裏的。”
江奶奶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眼皮,“從前你臉上是笑著,可這裏麵卻是灰撲撲的;今天來的時候,眼睛裏又潤又亮,和有花兒開了似的……這一看我就曉得,小荼是真的高興了。”
都說老人識人最準,我今天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奶奶,其實,我是和……”說到一半,我又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我和封寒北的事情這麼早坦白。
看穿了我的心思,她並不強求,“日子都是自己過的,隻要你高興,不必和我們這些外人說。他對你好,你也覺得好,那就好了麼。”
靜靜地消化了一會兒,我輕輕點了點頭,俄而,卻又開口問,“那,奶奶你過得快活嗎?”
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江奶奶淡淡說,“你們過得好就好,我一把年紀了,還能有什麼不快活?”
她這話,說得實實在在,卻不忍深思。
一直以來,江奶奶從來是都是默默地為小輩們守著這個家,宛如一座可靠的燈塔,永遠佇立在家裏的正中心,無論我們是累了還是痛了,她都在那裏,張開懷抱等待我們回家。
可是,我們卻鮮少問一問老人家,您過得怎麼樣?
人是老了,可是誰都會老。人老了,並非就可以被世界所寬待;正相反,命運會逐漸冷漠,釋放的善意也少得可憐,隻教你要看開,要釋懷。
年老,獨身,多病,清貧。
這種種因素一起交織在江奶奶身上,沒有一處可以看得出幸福兩個字。惡劣與惡劣相互交織,能夠產生的,隻有一日複一日的蒼老瑣碎,不順心十之八九。
好比現在,江奶奶明明就是心中揣著點事情,可為了不讓我擔心,選擇不肯說出來。
究竟是什麼樣的問題,會讓兩個老人家在飯桌前麵麵相對,食不下咽?
因此這一次,我選擇繼續問下去,“您要是不說,那我自己來猜猜……是不是和葛爺有關係?”
江奶奶歎了口氣,“小荼,你不用操心了,這都不是什麼問題。”
然而就在此時,鐵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一聽到這動靜,江奶奶的臉色瞬間變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而且力氣很大,像是非常著急。
“是不是房東來了,我去看看。”
正要站起身,江奶奶一把拽住了我的小臂,搖著頭說,“別去。”
停頓之間,廚房裏瞬間衝出了一瘸一拐的葛爺。他腳下不方便,卻不能阻止心急如焚的步伐,瘸腿的腳尖拖曳在地上一路過來,看上去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