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和蕭逸在這個小小的船艙裏,待上幾乎整整半天,除了最開始說的那些話,便也隻是偶爾開口,大多數時候,船艙裏是沉寂的,可清塵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倘若不是家仇未報,業障未消,倘若眼前之人不是蕭氏皇族的王爺,那該有多好。
“王爺,天色將晚,我們該回去了。”
“那便走吧。”蕭逸說著,吩咐船夫將船靠了岸,扶著清塵下了船,兩人便回了逸王府。
踏入逸王府的大門,兩人隨即變了樣子,他還是那個喜歡美酒與美人的紈絝子弟,她依舊是那個謹小慎微柔弱低調的玉鉤公主。
“王妃,今日和王爺遊湖,可還盡興?平日裏也沒見你和王爺有那麼多話要說,怎的今日在船上一待就是半日?”錦顏隨著清塵進了露落居,開口問著。
“談不上盡興,不過是王爺的一番好意,不好拒絕。”清塵知道錦顏這是在探口風,也不動聲色,“錦顏,今日你也累了,去歇著吧,換握瑜來伺候就好。”
“是,奴婢這就去叫握瑜。”錦顏說著,轉身退下。
清塵鬆了鬆身子,腦海中回想著連日來的事情,不覺有些乏力。
沈鶴縱容家族子弟為禍鄉裏,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可單憑這一條罪證,卻無法徹底將沈鶴扳倒,頂多損失幾個出來頂罪的沈家旁係。
沈家子嗣不多,已經死了一個沈拓,剩下的沈烈和沈湛便不能有事。如今蕭淩下令三司會審,刑部已經是蕭淩的心腹,禦史台卻是沈鶴的門生,唯有大理寺保持中立,沈鶴想要保下沈家一族僅剩的兩個男丁,就必定有求於杜祥銳。
杜飛揚脫罪……可沈家人,未必有這種好運氣。
用了晚膳,清塵便如同前幾次一般,打發了幾個丫頭去歇著,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等眾人熟睡。
更深露重,清塵卻絲毫不以為意,仍舊是一襲夜行衣,扮作男裝,之所以嗓音低沉,卻是因為吃了懷瑾給的藥丸,可以暫時改變一個人的聲音。
不得不說,除了對杜飛揚這件事,杜祥銳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官,自先帝始,大理寺破案神速,著實解決了不少問題,也正是這杜大人的功勞,可惜,再剛正不阿的人,也會有弱點。
杜祥銳的弱點,就是杜飛揚,杜家唯一的香火。
這一次沐清塵並沒有神神秘秘,見杜祥銳書房的燈還亮著,便直接從窗戶飛身而入,站在杜祥銳的麵前。
杜祥銳看著來人,眼中露出一絲詫異,而後開口,“閣下不僅身手好,而且神機妙算,竟連沈丞相的心思也猜的分毫不差。”
“杜大人過獎了,卻不知大人要如何做?”清塵問道。
“本官竊以為,閣下深夜到此,是為了給本官指一條明路。”杜祥銳說著。
“杜大人何須在下指路?得罪沈丞相的是刑部,與大人你毫無幹係,大人想救令侄,隻需與沈丞相談妥條件即可,屆時,大人與沈丞相之間互有把柄在手,他也奈何不了你,不是嗎?”沐清塵說道。
“可在下一生清廉,從未做過以權謀私之事,此舉未免……”
“大人將證據交給陸大人的時候,可曾想到這些?如今箭在弦上,就看大人願意得罪誰了……”沐清塵低聲開口,語氣中充滿了魅惑。
“本官明白了。”杜祥銳沉思片刻,猛然抬頭,看著沐清塵,眼中已然有了決斷。
“那麼,在下也就不多留了。”清塵說道,“此次我助大人解決困境,救出令侄,並非毫無所圖,借大人玉佩一用,以作信物,他日大人再見這枚玉佩,別忘了欠在下一個恩情--”
清塵話音落下,那杜祥銳還來不及反應,便隻感覺耳邊一陣風呼嘯而過,掛在腰間的祖傳貼身玉佩已然落入清塵之手。
黑色麵巾下的臉上盡是笑意,朝著杜祥銳揚了揚手中的玉佩,轉身離開了大理寺府衙,隻留下杜祥銳一人,站在書房的窗前,陷入深思。
直到此刻,杜祥銳才深深覺得,自己被那陌生的黑衣蒙麵人牽著鼻子走,若非洞悉他想救杜飛揚的心思,那人也不會給了他那樣一遝所謂的證據。
他將證據給了刑部,便是得罪了沈丞相,若此時與沈丞相談妥了條件,便是得罪了刑部。日後真相揭穿,恐怕便再無他的立足之地,他想要明哲保身,便隻能被那人牽製著,更何況,那人還拿走了他杜家的祖傳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