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尚書府。此時右處的院子裏下人進進出出,雖條理有序。卻不難看出步履間的匆忙之色。“快點,去熬碗參湯來!”李婆子快速的吩咐那門口邊的小丫鬟,這兵部尚書的夫人小產,萬一出一丁點紕漏,她可擔當不起。更莫說床上這位是皇帝親封的郡主,哪怕少了一根頭發,估計她一家老小也保不住。
而此時的院子裏,下人們大氣不敢出,唯恐惹禍上身。卻不是因為屋子裏小產的夫人。而是院子裏的三個人,隻見院子中央一名少年趴在長凳上,身側兩名下人手裏的長棍重重的起落,少年身上已是一片血漬!而那少年看樣貌也才七八歲,此刻他狠狠咬住自己的拳頭方才不讓自己喊叫出聲,額頭上臉上卻已是一片汗珠如雨,拳頭更是已咬出血。
在那門口處跪了一個少女,十歲模樣,臉色蒼白。她的身側站著一名男子,而立之年,麵含冰霜卻是豐神俊朗。正是兵部尚書蘇凜。這院子裏一少年一少女正是這尚書府的嫡子嫡女,蘇澈,蘇暖。“大人,”李婆子擦擦頭上的冷汗走出了房門,“夫人已無大礙,隻是這身子虧空,著實需要調養一陣子。”“嗯,你去吧。”蘇凜冷冷的道,身旁的小廝立馬引了李婆子往院外去。李婆子稍稍掃了一眼周圍,這兵部尚書的夫人突然小產,嫡子嫡女又一跪一罰,這大戶人家的宅院,果真是不安寧。
是夜,月如鉤。蘇暖依舊跪在門前,她從中午起就一直跪在這,雙腿早已麻木,手裏結了痂,血痂,她的指甲掐的,她不甘心。自從那個女人進門,娘親無故生病離世,她和弟弟的身體日複一日的變差,幾乎成了藥罐子,今日又怪她推她下湖,害她小產,哈,可笑,她明明親眼看見她自己跳下的湖,更可笑的是,那個女人被救上來時已經昏迷,什麼都不用說,就把推她下湖害她小產這個罪名安在了蘇暖頭上,“當時湖邊隻有蘇暖和她二人,除了蘇暖,還能有誰?”蘇凜就是這麼回複蘇澈的質疑的,嗬,她的親生父親,問都不問她一句,就給她定了罪,判了刑。當真可笑!
院子裏下人來來往往,看著跪了半天的蘇暖感歎,這深宅大院裏,沒了親娘,爹又不疼,著實可憐。看下午打蘇澈那個勁,結結實實五十大板,才八歲的孩子,可去了半條命,都說虎毒不食子,可這人卻是說不準咯。
“老爺,讓小暖回去吧,畢竟是個孩子,不懂事。”此刻的冷凝靠在床頭。丹鳳眼,柳葉眉,鵝蛋臉,雖然臉色蒼白,卻依舊是一等一的美人。沒說是蘇暖推她下水,也沒說不是,這便是冷凝的高明之處,即便日後事發,也是蘇凜自己推測失誤,與她毫無幹係。“兩個孩子我都罰過了,夫人身子未好,早點歇息吧。”蘇凜起身往外走去,路過門口停了下來,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回去吧。”“是。”蘇暖恭恭敬敬的應道,剛站起來卻又軟了下去,她的腿早已麻了,跪了一個下午沒有吃飯,本就沒有力氣,站起來已是十分勉強。蘇凜下意識伸手去扶她,蘇暖身子一側躲過他的手,自己兩手撐地,慢慢的,幾乎是爬著起來,沿著院牆,一步一步往外挪,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阿澈怎麼樣了?”蘇暖來不及回自己的院子,她強撐著麻木的雙腿挪到了蘇澈的院子裏,小廝陳米看見趕緊上去扶她,“小姐,大夫說……”“說什麼了?大夫說什麼?”蘇暖一把抓住他的手,掐得他生疼,“大夫說……少爺傷到了筋骨……可能……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咚!”蘇暖幾乎是瞬間便軟了下去,她的弟弟,因為替她挨了整整五十大板,再也站不起來了!?
“小姐……”陳米趕忙去扶她,“扶我起來。”蘇暖深吸一口氣,抓著陳米的手站了起來,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倒下了她弟弟怎麼辦,他們要活下去,活著才能想辦法治好蘇澈的雙腿。“阿澈醒了沒?”“還沒……自從下午暈過去就一直沒醒。”“好,你去廚房拿一份飯菜來,再叫他們隨時熱好另一份,阿澈醒了要吃。”
在蘇暖四歲以前,她是很幸福的。有疼愛她的爹爹和娘親,有可愛的弟弟。可是在她四歲那年,一切都開始變了。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皇帝下旨賜婚,溫雅郡主冷凝成了蘇凜的平妻。就是在那一年底,她的母親雲漪染疾,從此一病不起。在她八歲那年永遠的離開了她。那日她跪在床前,雲漪抓著跟她的手跟她說:“若有可能,帶著你弟弟遠遠的離開,再也不要回這京城,你以後,哪怕是嫁一鄉野村夫,隻要他隻娶你一人,隻待你一人好,就夠了。切莫入官家!”
那樣失望的表情,那樣的絕望,蘇暖即便再小,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後來的兩年裏,蘇暖和蘇澈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不像她娘那樣一病不起。而是時不時的就會病一場,總之藥不離口。蘇暖不是傻子,偶爾丫鬟婆子們的閑言碎語她是能聽到的,雲漪死了,得益的是誰,嫡子嫡女將夭,得益的又是誰。冷凝當真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