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語出門時,難得極為安靜。唐枝什麼也沒給,隻讓她帶上平時穿用的衣物首飾,外加往日攢存的十兩銀子。
王姓商人著急趕路,等荷語養傷已經耽誤不少工夫,再則荷語並非黃花閨女,故而婚禮便沒有大操大辦。當日接了人,便趕車走了。臨行之前,荷語回頭朝鄭府大門裏頭望了一眼,烏瞳幽幽,閃動著影影綽綽的煞氣。
秋雁等人躲在大門後頭,安撫失去舊主的驚惶的素兒,瞧見這般模樣,均是吃了一驚。
此時,唐枝坐在屋裏頭,正與吳夫人說著話兒:“男人便是這般賤模樣,你給他三分顏色,便當染坊開了。”說得正是吳夫人聽了唐枝的主意,將吳亮拿捏得翻不出手掌心之事。
在唐枝的眼裏,荷語出門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就是打發一個有些礙眼的丫鬟出門罷了,難道還要十分小心不成?
聽到秋雁緊張兮兮的報告,隻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倒是吳夫人見她這般模樣,輕蹙眉頭:“這荷語不是個省心的,莫不會再與你出幺蛾子?”
“怕三顧四,成日裏憂心耗子咬了被角,日子還過不過了?”唐枝眉毛一抬,話音一轉,“你也是一樣,那賤人要折騰且隨她去,等出了岔子便發賣了,誰也說不得什麼。當下最要緊之事,卻是把生意先做起來,等到允儒長大了,你也有銀子傍身,誰還理會那些人不成?”
吳夫人聞言隻是苦笑:“你說得輕巧,我的允兒才四歲半,等到他長大了,又不知是何情景?”
唐枝冷眼看著她:“你莫不是不甘心,仍想叫他回心轉意罷?”
吳夫人叫她這般一說,直是羞紅了臉,垂下眼簾輕聲說道:“我不如你的脆利性子,我與亮哥一路走來這些年頭,雖然他行事天真,倒也不曾真正負我。”咬了咬唇,“若是,若是能夠叫他明白過來,我是願意用功的。”
唐枝皺起眉頭:“男人是什麼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就瞧我們家這位,先頭愛那位跟什麼似的,如今卻如何?人都離了,竟不來瞧一瞧,送一送。”
“那不一樣,鄭兄弟對她就是個玩物,他心裏頭真正裝的人是你。”吳夫人抬頭誠懇地道,“你也別倔,這兩日西邊又有動靜,很不安生,鄭兄弟忙著大事,哪有心思想旁的?便是冷落了你,也是該的。我們家那位這兩日都沒有回過家,好歹鄭兄弟日日回來陪你。”
唐枝抿了抿唇,不做聲。
吳夫人便笑了,一手拈袖掩口,一手虛點她道:“真真是個眼裏不揉沙的性子。這女人成了親呀,多是我這種移了性情的人,少有你這般不改脾性,自始至終都是大小姐的脾氣。”
唐枝便把下巴微抬:“我為何要改?他娶了我來,難道是叫我曲意小心,奉承他來的?願意奉承他的人可不少,五兩銀子便能買一雙。再說剛才走的那位,不比我小心一百倍?也沒有見他愛上。”說到此處,微帶嘲諷:“我隻替他打理好裏裏外外,他回到家舒服就罷了。若是想我愛慕巴結,也要看他配不配。”
一番話聽得吳夫人笑得直打跌:“哎喲,我的弟妹,鄭兄弟哪裏不配了?他為了你,打發走了荷語,如今身邊一個人都不留。外邊忙得天昏地暗,也不忘回來陪你,你且說說,這都不合你意,什麼才合你的心意?”
唐枝被問得一愣,冷媚的眸子裏閃過茫然,輕眨雙眼,片刻後道:“我也不知。”頓了頓,“我隻是覺得,這樣不夠。”
吳夫人捂著肚子發笑的動作一頓,漸漸收回手,望著麵目沉凝的唐枝:“你覺著怎樣才夠?”
唐枝搖頭:“我心裏覺著,該有些別的。”
吳夫人一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你們才成親多久?還要磨合好些時日,現下說這些呀,還太早。”擠出一絲笑容,拈著絲帕揮了揮,仿佛要揮去沉重的氣氛,“不說這個,咱們說些別的。上回你同我說,打算做些胭脂的生意?”
西疆風沙暴烈,最是侵蝕肌膚,這些日子以來,唐枝雖然極力小心,仍然覺著手上、麵上不如從前細膩。若是有好的胭脂方子,放在這裏定能賣個好價錢。心裏想著,便與吳夫人細細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