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昭長長的白發散落在膝前,將法杖遞上前,“你是我們要找的小主人,那麼,便是神殿的主人,待戰事結束,回來接管神殿吧。”
他的話很輕,語氣也平淡,但是說出的話就是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霸道——
仿佛他授位,雲玖就會接受般,此時隻是通知她一聲。
“憑什麼?”雲玖眉一挑,眼梢都凝了一層譏笑。
夕昭平靜無波地說著,“就憑你是天道選中之人,你在,可保神殿無恙。”
他沒說的是,在塵世,雲玖現在的身份便是最好的依仗。她是雲國皇帝的掌上明珠,之後還會是新君庇護的幺妹。還是衛國如今的皇後,懷有衛皇的皇嗣,若衛晞即位,便會封她為太後。
這樣的身份,便是那些人再覬覦神殿,也不敢再來生事。
夜國現在不成氣候,齊國……
與天道庇佑之人為敵,便已經是處於不利地位。
夕昭想的很好,卻忘了雲玖會不會答應。
“嗬,本宮放著好好的宮廷不待,留在你這情林作何?”雲玖轉過身,紅裙拂動,容顏姝華瑰麗。
怔愣一瞬,夕昭眼中有疑惑凝結沉澱,他很是認真地反問雲玖,“神殿遠離塵世煩擾,在這裏你可以安心生下孩子,還能百歲無憂,如何你還掛念那紛爭不斷的宮廷生活?”
他以為,衛長臨死了,雲玖心灰意冷,不會再待在皇宮那樣的地方。畢竟她還年輕,應該是喜歡自在無憂的生活,而神殿便是這樣一個地方。
可沒有想過,雲玖會拒絕——
“既身處塵世,何來遠離?”雲玖笑了,麵容淡然,“本宮生長在宮廷,習慣了塵世的嘈雜和紛爭,雲國是我的母國,衛國是我的夫家。夕昭,不是所有人都想長生都想過清心寡欲的生活,你說是不是?”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白發蒼蒼,麵容卻年輕俊美,神情帶著不解的夕昭,道。
是啊,他何嚐喜歡長生不老不死?他見過太多身邊之人死去,他的弟子、師弟們一個個老去,死去,而他卻維持著這副不老不死的樣子,過著不知年月的生活,越來越孤寂越來越不知塵世滋味。
也許,是他錯了。
人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有人羨慕歸隱閑林,就有人流連紅塵浮生。
“你說得對,既身處塵世,何來的遠離。”夕昭默默收回法杖,似也參透了這層道理,麵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來,幹淨透明若琉璃色。
“不過,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回來神殿,這裏也是你的家。”
他微微一頓,便接著道。
雲玖聞言,眼中漾開一層漣漪,唇角輕輕翹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不,神殿不是我的家。”
她淡淡地出聲糾正道。
沒有愛人,家人,朋友。這裏不是她的家。
夕昭眼中的光亮慢慢黯淡了下去,唇角微苦,“還真是……字字珠心。”
雲玖沒有再多言,徑直與雲落一同離去。
身後那道複雜的視線一直目送她走遠,久久都沒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