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守護(1 / 2)

“夜色降臨了麼?”羽楚低聲說道。

他的目光仰望著天際中逐漸陷入黑暗的雲霞,微閉雙眸,散去經脈之中運轉的靈力,用軀體感受著晝夜交替之際從赤炎山的另一麵吹拂而來的淩冽寒風。

烈風飛掠而過,簌簌作響,吹散了羽楚狐裘上的絲帶,原本無縫可尋的寒風宛若幽靈般從間隙中一湧而入,仿佛要將羽楚徹底吞噬。

但見銀白色狐裘在灰暗的空間中飛舞飄動,狐裘之內露出一件鎖子軟甲,軟甲上殘留著一股苦澀而辛辣的血腥味,羽楚早已聞慣了這種宛若苦陀花花香的怪異味道。

風拍打著軟甲上的鐵環,鐵環與鐵環碰撞出的錚錚之聲繚繞在寒意襲人的空氣之中,連綿不絕。

羽楚身體微微顫抖,藏於狐裘之中的雙手露了出來,手腕上綁著一根藍色細繩,打著很奇怪的結頭,宛若一條騰飛而起的巨龍纏繞在他的手腕。

徹骨之寒讓羽楚的頭腦變得更加清醒,漸漸地,腦海中浮現出一道熟悉的黑影,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枯槁的身體倒下時的沉悶的聲響打破著蒼穹的寧靜,滾燙的鮮血流淌在冰冷的地麵之上,漸漸地,那道黑影停止了呼吸,沒人會在乎他的死亡,也許在玄空大陸上本來就是強者為尊,等待著弱者的隻有被屠戮以及死亡。

“哥哥,你果然在這裏呢。”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羽楚轉身凝望而去,一個身裹厚重藍袍的清秀少年正朝他微笑緩步走來,少年眉目之間蘊著些許憔悴,雙頰泛白,臉龐上少了一層血色,好似病中。

少年名叫黎,是羽楚的弟弟,在他出生之日一位占星師驀地來訪,占星師為黎占卜之後輕歎道:“命軌殘缺”。

阿爸阿媽央求占星師為剛剛出生的男嬰取名,占星師沉吟片刻,望著男嬰說道:“黎”,阿爸阿媽從未將占星師占卜之言告知黎,他們隻願黎的生命宛若黎明之光,絢麗璀璨,卻殊不知,‘黎’在占星師的占卜手冊上的卻隱藏中另外一種解釋。“黎者,匆匆而離。”

也許在占星師為黎占卜之後,他便預知了黎的命運,亦或許這一切隻是巧合。

……

“黎,赤炎山上風大,你怎麼獨自跑到這裏來了?”羽楚關切地說道。

“我想看哥哥修煉,黎也要變得像哥哥一樣強大,我不想一直被哥哥保護著。”黎睜大漆黑的眸子,望著羽楚,堅定地說道。

“黎,等你長大了就不需要哥哥的保護了。”羽楚說道,此刻他眸中的惆悵無奈倏然之間四散而去,臉頰之上浮現著輕柔的笑意。

“可是黎好沒用,穿了這麼厚的衣服,身體卻如同置身冰窟,冷寒難耐,哥哥,我是不是快要……”

黎話未出口,羽楚輕輕捂住他的嘴角,柔聲說道:“阿爸說過,每個人的命運是不同的,有人生來是奴隸,有人生來是貴族,有人生來庸碌無為,有人生來便傳承著強大的血脈之力,但有一樣東西卻是相同的,他們的內心都藏著一座空城,空城很大,大到要用一輩子去填補,空城又很小,小到隻能裝下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黎是我最珍貴的人,我會永遠守護著你。”

黎沮喪地低垂著頭,眸子盯著羽楚手背上那個形若蜘蛛的醜陋傷痕,一陣低沉的聲音從他喉間緩緩發出。

“哥哥,這一切是不是因為我,你鎖子軟甲上殘留著獨角烈焰獸的血腥之味,還有你手背上的傷痕是和獨角烈焰獸廝殺時留下的,哥哥,你告訴我是不是?”

羽楚心頭一怔,他凝望著眼前這個隻有十歲的清秀少年,憶起當年占星師為黎占卜之言,“命軌殘缺”這四個字仿佛縈繞在羽楚的耳畔,許久不絕。

他知道自己隱瞞不了黎,卻不知道該對黎說些什麼,羽楚唯有選擇沉默。

黎繼續說道:“哥哥,我知道你在騙我,每次你回到家中總說獨角烈焰獸的內丹是長老們賞賜給你的,讓我安心服用,抵禦我體內那該死的寒氣。可,可是……”黎的聲音倏然之間變得有些顫抖,“昨日夜裏,阿爸阿媽在臥房中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羽楚輕聲問道:“黎,你聽到了什麼?”

黎微微抬頭,一泓清淚從他的雙眸中涔涔而下,晶瑩的淚珠中仿佛凝聚著無盡的自責與驚惶,在夜色中劃過一道微斜的軌跡,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之上,低沉作響。

黎哭泣道:“我不要哥哥為了我而去冒險,我也不會再服用哥哥給我的內丹,我恐懼死亡,我不想離開阿爸,我不想離開阿媽,但是我…我更害怕哥哥離我而去。”

羽楚擦幹黎眼角的淚水,將他那布滿傷痕的手掌放在黎的身前,輕聲說道:“黎,你的生命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還是阿爸的,阿媽的,是哥哥的,我不允許你受到一絲傷害,而且我手上的傷早已經痊愈了,那些獨角烈焰獸可不是哥哥的對手呢?”

黎停止了哭泣,淚珠依舊蕩漾在漆黑的瞳仁中,再也沒有流出,他站立在原處,呆呆地望著羽楚,一抹宛若夏日石葵般純淨的笑容浮現在他那泛白的臉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