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這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他剛剛畢業,語言淺白無力,偶爾說出兩句震徹寰宇的話來,實現的能力卻如煙花乍現。
因此,我將他安排到了公司的最基層接受深造,作為一流的人力資源部經理,我對自己安排進去的員工十分在意,每周,我都會催促他們上交實習報告,聽從基層管理人員對這些人員的意見,以便於進一步采取相關措施。
三個月試用期後,十餘個人順利轉正,有些出類拔萃者甚至進入了機關工作。
唯有他,依然玩世不恭,對分廠的管理指指點點,提出了許多讓人難堪的意見。他一直沒有獲得轉正的機會,因為分廠管理人員不願意給他的實習期簽字,我也對他置之不理,有一次,我路過生產一線,看到他正費力地搬運一台模具,他吃力的樣子讓人好笑,與他的年齡不符,與他的高學曆也格格不入,我有些心疼,但我依然旁若無人地從他的身邊掠過。
他追了上來,滿臉是泥,不好意思地問我:“姐,我何時能夠轉正?”
我無法直言不諱地告訴他我不喜歡他,因此,我猶豫著,等到我終於想到一個良好的借口時,他早已經隨著另一台模具轉入了地下車間裏。
沒有人在意他的存在,雖然他在車間工作了近半年時間,其餘的學子們早已經順利地進入理想的工作崗位。但他矮小的身材映襯著稚氣的臉,瞬間便沒入世俗的物欲橫流裏。
他沒背景,沒有人替他說好話,說話得罪人。這樣的人即使再實幹,恐怕也無法實現自己高聳入雲的夢想。
我再次遇到他時,他仍然在搬運模具,我正想上前與他說話時,模具卻脫滑在地板上,他的整個右手血流成河。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尷尬,救護車來時,我與他一起上的車,檢查結果是右手小拇指骨折。在醫院裏,他一句話不說,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他傷好後,幫助他進入機關工作。
第二天,我給他打飯,他突然間對我說道:“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是尷尬地笑笑。
他繼續道:“總會有喜歡我的,我爺爺說的。在鄉下,母親不在了,繼父也不喜歡我,我與爺爺相依為命,我們賣爛鐵,收爛貨,但我們每月總會有不錯的收入。”
我的眼睛濕潤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自私抑或漠然。
一周後,我再來看他時,他已經遠走高飛,隻留下一封薄薄的信:
姐,我走了,現在可以告訴你了,那天,我是故意砸傷的手,隻是為了讓你能夠在意我、喜歡我。爺爺說過的,如果對方不喜歡你,說明你的表現不夠優秀。無論如何,感謝老姐了,在我受傷的這段時間裏,我感受到了世間最深的關愛。我相信:總會有人喜歡我的。
眼淚無聲地滑落,肆虐著將整張紙濡濕,有一種遺憾穿透歲月,彌漫襲來。
總會有人喜歡我的。這是我混跡於職場以來聽到的最溫暖的一句話。它讓我自省,敲碎陳舊的觀念;原來在冷漠的職場中,依然有愛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