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相公!
皇宮分為外庭,內宮,星羅棋布,恢宏工整三百三十六宮殿。前朝正英殿議事方歇,便有傳旨太監急匆匆往太清殿趕去。
淙淙水聲順著精致的石山傾瀉彙入下方一池碧波,池水清澈見底,當中舉立一支白荷,石欄玉砌圍一條街道,拾階而上,便是琉璃瓦雕花柱,端的一座雅致賞風廳,可擷月,可賞荷,可供嬌娃起舞,也可素杯淡酒,沾一袖星露清輝。
“清湘,覺月還在齋禮堂祈福麼,已經兩三日未見她了。”亭中對棋的兩人中忽然一人站起,負手隔著珠簾看向碧池,男子清澈的語聲憂惆淡淡。
落座的女子一身鵝黃色紗裙,用粉藍色的帶子束了腰,【輕雲隱霧】的挽帶垂至裙後,額間點了時興的丹朱痣,巴掌大的小臉精致嬌美,噙著溫婉笑意,嫻靜淑雅,輕笑答話,“我說皇兄今日怎麼請我過來下棋,原來是惦著風間教習啊,皇後看上了風間教習的佛性參悟,請去祈福,約莫傍晚便能結束講佛受禮,皇兄莫急!”
男子轉身亦笑道,“莫拿話擠兌我。丫頭,你也到了嫁娶的年紀,可有心儀人選?”
男子一身青衫,修長如竹,風神秀徹,眉目如同出自天神之手的雕琢,一揚眉一輕蹙,飛揚婉兮,皆美到極處。
那雙眼清澈高遠,如整塊的通透縈潤的玉,又如清可鑒人的湖,無一絲雜塵俗詬,不染人間塵煙,是南越蒼山上的第一捧雪。
眼中唯有上善的水、承露的花、飄杳的雲,那澄淨,美得讓人畏懼又疼惜。
這樣的男子,極致俊美但不至於豔麗妖異。
君子是竹,是一池清光。
付清湘又一次在這樣的注視下失了神,付清蕭的生母是西莞公主,難產而死,皇帝因此格外疼愛這個兒子,交予九公主母妃撫養,與付清湘一同長大,關係較其他皇兄皇妹親近許多。付清蕭自幼不喜朝中政務,性情淡漠沉靜,偏又才華風度令其他皇子心懼,因此愈發內斂恬淡。十多數兄弟姐妹裏，隻與她親近一些。
付清湘眼一黯又一亮,最終苦笑道,“皇兄你……”她頓了頓,恢複如常,“皇兄你還是先操心如何說服父皇迎娶風間教習吧,我聽說常國公的千金和姚大學士的孫女近日為了你在付京瓊花宴上詩會一場,最後十幾家的千金小姐們紛紛參戰,場麵熱鬧無比。”
“……哪裏與我有關了?”
“第一試題是哪個能接得上皇兄你十三歲那年填的【弱融十三律】。”
“那又如何?覺月來宮裏第一天任職教習就接上了。”
“眾家小姐紛紛嚐試第一試題,結果沒有一首能服眾。於是又開了茶令,命題先後用了竹、茶、雪、酒、梅等十多個,一盞一詩。可惜直至黃昏，皇兄你也未到場。”
“我收過邀請?”
“是,不過皇兄你推了。這場瓊花詩會本意是推選出付京第一才女。”
“嗯……大概那天覺月要來,我便沒去。與我有什麼關係?”
“眾家小姐約定隻有付京第一才女才可央浼家中大人向陛下請求賜婚,對象是皇兄,你。”
“……最後可有人勝?”
“素聽聞秦太傅的千金一貫潑辣,果然不假,本來常家小姐常式音要勝了,她當場指出常家小姐席上傳書作假,將茶劈頭蓋臉潑那常家小姐一身,常家小姐平時文靜,沒想到也是個性子烈的,二人當席對罵,茶水潑的四處都是,才女一事最終也不了了之。付京這幾日都在談笑此事。”
“……”,付清蕭揉了揉眉心,看向她道,“清湘什麼時候也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了?”
付清湘頓時噤了聲,知道付清蕭不喜這些茶餘飯後的議論,更不喜歡成為這些風－流軼事的焦點。
隻聽他又道,“覺月雖隻是宮中教習,我若請父皇賜婚,少不了挨一頓呲,但我付清蕭此生，非風間覺月不娶。”
付清湘低頭“嗯”了一聲,伸出去抓桌上杯盞的手不知為何有些不穩。
“七殿下。”傳旨太監率一隊人疾步而來,立在亭下躬身拜見。
付清湘瞧見那太監手捧一卷明黃禦昭,立即起身適時告退。
付清蕭自然也瞧見了禦昭,略一皺眉,應了一聲,下階與那太監問詢。
九公主付清湘率兩列宮婢向太清殿出口而去。遠遠仍可看到那修長如竹的男子正接過禦昭,好看的長眉皺了起來。
皇兄。
——丫頭……可有心儀之選?
——皇兄你……
——我付清蕭此生,非風間覺月不娶。
付清湘一把揪住心口,凝視亭下那可望不可及的男子,一陣疼痛與眩暈,皇兄……
朝堂風雲與太清敘話都遠在皇宮大內,此時右相府裏正上下攛掇,隱隱與這兩件事都有關聯的,【風間覺月】,或者說【雙喜兒】正在後廚事事親為的準備著午膳。
“快點兒快點兒,再有一刻前廳就要開宴了啊,手腳麻利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