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諸事不宜
隔夜飯菜與不明液體攪和在一起,散發出墨綠色的腐爛氣味。除了定期清掃垃圾的仆役和乞丐、流浪漢外無人問津的狹窄小巷裏,一團破布似的物體緩緩動了起來。
“嘶!”,傳來衣帛撕裂的聲音,粉衣侍女裙裏破空而出一隻瑩潤的手。接著是金邊黑色廣襟長袖,袍身撲簌簌抖開,妖嬈肅殺的黑地獄花瞬間展開有如怒放,再然後是如緞的潑墨長發,精致飛揚的金色蝶尾麵具,整個人如同破繭而出般,從原先“雙喜兒”的扮相內爬出,美感寂靜而可怕。
“哢哢”,從清晨開始縮骨一尺三寸的君無厭撐開身體,修長的身形在寬大的衣袍中若隱若現。她從袖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木盒,盒身有天然的天青木紋絡和縈繞的高遠遼闊的香氣,正是取材自極其珍貴的天青木。盒蓋上刻有繁複的花紋,依稀組成了一個飛揚的“無”字。
君無厭用指尖挑開盒蓋,內有橫七豎九六十三個針尖大小的圓孔,每個深孔裏都寄放了一張人皮假麵,【龍心涎】製作的人皮假麵雖然不折不皺透氣透血透汗有溫度和臉色,卻極易招來食髓蟻的蝕蠹,因此存放需耐水耐火有異香驅蟲防腐的天香木。
纖長的手指在第三行一掠而過,一隻普通女子的麵皮隨真氣被提掠在手心,而“雙喜兒”那張則瞬間裂成齏粉——已經用不上或消失的身份都不必再存留。如“蘭歆”那張。從昨夜放走君十九起,“蘭歆”全天下就僅有一個。當然,君無厭再做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君無厭隻手一旋一扣,金絲蝶尾麵具已下,換上了一張普通女子麵容。【南柯】應已發作,她上午一番忙活,攛掇南宮蕊去煩擾宗頤,此刻終得回報。她要潛回宗頤臥房,取回【琳琅】!
右相府“承濟院”林石假山後一個無法觀察的死角,正有一青衣侍衛貼在石上完全寂靜的存在著。
突然,像是憑空冒出一雙瑩白如玉的手,如蛇一般精準又利落的卡上他脖頸。男子身體瞬息繃直如弓,卻沒機會在最優秀的獵人手上再暴起傷人。男子無聲無息的軟倒下去。
君無厭隱在白袍下嘴角牽動了一下。現在的她,換上了一身細葛白袍,帶有寬大的風帽。畢竟對手是深不可測的宗頤——居然連天殊龐大可以龐大的籠罩三元七國、俱細可以俱細到【今晨安泰綢緞莊值班夥計出恭是否帶紙】的精密消息網絡一時也無法查出此人來曆。隻能查到【祖籍國魏姚陽劉氏三代經商】這樣用來騙騙南宮成還可以的消息。
這不是國家程度的機器可以做到的掩蓋和全麵偽造,隻有一種可能,來自同樣龐大的信息網絡之間的碰撞,產生的表麵妥協。比如，隻要君無厭想,她可以動用天殊消息,在天方十分政權的任一官方戶簿上留下任意的虛假身份,並且讓人往上查十八代也確有其人。
因此,在這樣的對手麵前任何可能泄露她千神靨身份的細節都要避免,至於千神靨行走的環佩之聲,則不必擔心。【琳琅】作為被建世人皇神風涅賜名的四套古玉之一,自有其不凡之處。除了宛如生物,內質玉龍騰雲以外,古玉有靈,其靈傲視蒼生,除了【琳琅】自身八支互相碰撞,會發韻律奇特之聲以外,絕不肯與其它器物碰撞,無論對方石質、木質、金質、玉質等,換言之,【琳琅】落土不落石,如果四周皆是岩石或寶物,無處可落,它會自行漂浮。
至於與其他三套古玉【芝瓊】【泣露】【崇據】之間能否碰撞,她沒試過。
古玉各有特點,例如北崇女城中央就供奉了一套【芝瓊】,【芝瓊】一共六顆,呈珠狀,一顆大珠有成年男子拳頭大小,五顆輔珠龍眼大小,可在特定時候發光,每月既望、晦朔兩天,其光明耀,女城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