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醜
第二輪【候選榮耀】晉級清早就要開始。
燈光下,君無厭的眉越擰越緊,這張【無端崖】的圖卷幾乎與她的一模一樣,隻有五階之後有些差別,像一棵古樹上的不同枝椏,相似,卻涇渭分明。
君無厭“啪”地合上圖卷,心中震撼和疑惑不減半分。
拾顏是什麼人?
是她見過最強的人!
沒有之一!
那個常年隱居容顏不老的妖孽,平生愛好淡薄,姿態隱逸,偶爾混跡人世。性子高傲睥睨,或放浪形骸,或端肅矜貴。
棲碧山梨花薄裏,他所在的地方,便四季如春,梨花長盛。
用內力來煮茶,養異獸來繡花,梨花薄裏他一個轉身,天方高層就得隱隱震動。
天下聞識,無所不知,想一出是一出,反正世間知道他存在的人,也沒人敢說個不字,這人覺得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就是他自己。最厲害的人是他自己。最美的人還是他自己。
——君無厭認定,這就是個美貌的瘋子。
這個美貌的瘋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於她的師傅。君無厭四歲摸上朝陽澗,穿著綠色的破爛小褂,一抬頭,見到的人就是他。
拾顏。
他用一張君無厭看不懂的圖卷,換下她腳踝處拴的【琳琅】,留她在院子裏睡了一夜,但是第二天清晨又被他丟下山,被要求重新從各種稀奇古怪的陣法裏穿過,往山上爬。
為什麼?拾顏說了,她長得醜,留在山上怕驚嚇了他的梨花。
毒蟲猛獸山地崩塌,都從開始的無比驚險到後來的稀鬆平常,難為君無厭當時隻四歲,死裏逃生擔驚受怕的度日,兩個多月後,還在山上穿著習性都跟野獸似的,悶頭打轉。
好在某天拾顏終於想起來山上還有她這麼個人兒,流雲錦衣飄飄似仙,拎著她下山,帶她去人煙茂盛的地界吃飯買衣,坐在她對過，笑眯眯看著她吃麵條,君無厭以為自己這回總算要開始過上好日子。
一口麵條梗在喉嚨,淚眼汪汪,師傅還沒叫出口,突然發現人不見了,飯館管事的一臉同情的看著她,
“你哥哥說是把你賣給我們了，好換些吃穿用度……”
那同情裏夾雜著掩飾不住的嫌棄,君無厭就著袖子擦了把髒兮兮的臉蛋,淚花還嗆在眼裏,直愣楞盯著那飯館管事兒。
在人流匆匆裏,突然再也記不起要怎樣哭。
君無厭那天過後永久的失去了哭的能力。每當覺得情深動人淚不能忍的時候,取而代之的是從眼角下方綻開皮肉,流下鮮紅的血。
那傷口鮮豔,像美人新勾的眉。
她會記得,她也曾經給過塵世熱度與期許。在千神的傳說開始之前。
在飯館打雜三個多月,由於醜的太有個性反而被圍觀,飯館的生意越來越好,不少人進門就直接點君無厭的名,要她跑腿上菜。她沒一刻得閑,自然也沒法逃跑。
醜。如何醜。
沒有臉。摸起來像是一個麵團球。五官艱難的在臉上打開一條條的縫隙。
母腹中的殘次品。
除了眼珠可以轉動,其餘部分還完全沒有成形。
這種醜。
憐憫逗趣兒的打賞。更多的是無止盡的戲弄。
她隱約知道哭可以換來同情,偏偏怎麼都哭不出來。一試圖哭,就是淌一臉血。醜成她這樣獨特,淌一臉血的樣子盡管惡心,也是稀奇的。
掌櫃專門給她設了個凳兒,讓她站上麵,表演泣血,哭出淚賞錢,哭出血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