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亦躬著身子,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就看不到他的眉毛一凜,“大人謬讚,請——”抬起頭時,依然帶著笑意。
那大胡子也沒再繼續說這些混話,心道反正她們跑不了,先辦正事要緊。
衛兵們隨李政亦一走,眾女終於鬆下一口氣,吳氏踉蹌地坐回凳子上,趙絮嫣撫胸喘息,錢詩詩嚇得一句話也沒有,李欣樂眼淚不止,到是莫語還能去安撫小姑子。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李政亦從前院匆匆回來,對吳氏道:“母親手裏還有多少銀子?”
吳氏喃喃道:“算上你大哥剛給我的一萬兩,還有一萬兩千八百多兩。”
李政亦蹙眉思襯一下,“好,全都拿給我。”
“啊?”吳氏的嘴唇都沒合上,“他們要這麼多?”
“事情緊急,容我一會兒再跟母親交代,另外——”看向身後的妯娌三個,“嫂嫂和弟妹手邊可有現銀?”
錢詩詩看一眼莫語——
莫語道:“上次小姑的喜事和這次喬喬的滿月收了一些現銀,與你大哥帶了一點在身邊,我這兒有五百兩的現銀,還有兩張銀票,一張一萬,一張三千,另外還有幾樣首飾——”危急時刻,身家不如性命重要,沒什麼可隱瞞的。
錢詩詩見大嫂和盤托出,自己也不好再藏私,“我這兒也有兩張銀票,一張五千的,是抵押嫁妝的錢,另一張兩千,是這兩次收得禮錢,還有三百來兩的現銀,首飾也有幾樣。”
李政亦蹙眉道:“好,麻煩大嫂和弟妹先將現銀取給我,銀票和首飾也都隨身攜帶,以備萬全。”看今天這樣子,恐怕得想辦法出城了,“絮嫣,你去把咱們屋裏的錢也都拿出來。”
三個女人很順當,匆匆按李政亦的話辦去了——
以李政亦的官場經驗,打發那大胡子自然不成問題,除了繳下五千兩的銀票做軍費外,還私自送了那大胡子五百兩紋銀,這麼一來,也算穩住了他們,相信這般的財力足以讓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敢動李宅,因為還要繼續壓榨,而趁這空檔,他要想辦法將家人送出去——這就是為什麼需要這麼多銀子的原因了,他需要錢來辦事。
李政昔是下午到得家,一到家便被二哥拉進書房商量事情,連吳氏都不知道他們弟兄倆想做什麼。
隔日一早,李宅又接待了不少衙門的人——有利益的地方當然有人願意來,誰不想弄幾個銅板花花,李政亦一徑地熱情接待,家裏那點銀子也如流水般的往外倒——
莫語想著政亦的話,猜到可能要走,當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兩大包的東西,收拾完一看,這哪裏像是逃命,完全是在像在搬家,於是再一件件地往外扔。
——都是自己一分一厘積攢起來的家當,這也不舍,那也不願,不過總歸是性命重要,該扔得就得扔啊。
第二日的晚上,李政亦剛送走一批衙門裏的人,一轉身跨進後院,隨手脫掉華麗的外袍,以裏麵的灰色布衫示人。
李政昔也從後院急匆匆迎過來,低道:“二哥,外麵都打點好了,大哥那邊的人也到了,咱們可以動身了。”
“我知道了,我去叫各房起來,你到門房去,把五十兩銀子給門房安家之用,告訴他,明早照常開門。”
李政昔應聲去了門房,李政亦則到後院的各房交代。
今晚,他們要隨著運糧隊一起出城——
一個隨意壓榨百姓的政權,腐敗是必然,有腐敗自然也就有漏洞,而漏洞自然也就有人鑽。
在有孩子的前提下,若想悄無聲息的消失,必然就要趁他們熟睡的時候。隻是全部的孩子都入睡了,唯獨李喬喬小姐今晚精神可嘉,不哭也不鬧,就是睜著一雙大眼睛四下好奇, “這樣不行,萬一她半路鬧騰,豈不大家都走不了,你們先走把,別讓這丫頭給耽誤了,我過一會兒跟上就是了。”莫語擔心女兒一鬧,全家都走不了,真是被這臭丫頭給氣死了,專挑這麼緊要的時候來精神。
“不行,運糧隊按時出城,耽誤了時間,你就坐不上了,大嫂,你多哄著點喬喬,不讓她哭鬧也就是了。”政亦自然不能把莫語一個人丟下,否則大哥那兒不好交代。
莫語蹙眉,瞅瞅懷裏對自己咧嘴笑的丫頭,如果她能乖乖睡覺,她叫她娘都行。
“我來吧。”暗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驚得大家都愣在當下。
“政……政然?!”吳氏低叫,忙不迭地想從拉木頭的馬車上下來。
“母親,別下來了,運糧隊快到了,別耽誤了時間。”敘舊有的是時間,不在這一時半刻。
若非眾人在場,莫語非抱住丈夫不可——他一來,她什麼都不怕了。
“政亦,一會兒你到最前麵,那個守城的將官你認得,好說話。政昔,你隨母親她們一起夾在運糧隊裏,記得把孩子們藏好,不要露得太明顯,否則政亦這邊也說不過去。”一邊接過妻子手上的女兒,一邊吩咐兩個弟弟,“我跟你大嫂在最後麵。”萬一女兒哄不住要鬧,他也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