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紅帳紅被褥,莫語幾乎被這滿室的殷紅淹沒。
剛才掀蓋頭時,她根本沒敢正眼瞧他,但隱約看得出他很高,想到今晚就要跟這麼一個高大又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不太懂洞房花燭到底要做什麼,大嫂說不用管那麼多,直接把衣服脫光了鑽進被子裏,男人都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她現下就把衣服脫了縮進被子裏,等待丈夫回來行使他的權力。
門微微一響,燭火也跟著扭動兩下,他回來了。
她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捏著被頭的雙手緊張到發麻。
他過來了,坐到了床沿,還脫了靴子,還……還把腳翹到了床上,鑽進了被子裏,他——他沒再動?!
唇片都快咬破了,也不見他有所動作。
維持著這種僵硬的緊張大半天後,他依然沒有下一步動作,害她整個人都快麻掉了。
難道說洞房花燭本來就是這樣?可是這樣好難過呀。
大概半個時辰後,她終於放鬆,因為緊張到沒力氣了,而且肚子好餓,本來該是他回來陪她吃的,但家裏親戚實在太多,婆婆過來說讓她一個人先吃。
她家婆婆看起來好凶的樣子,而且似乎還有點看不上她,許是她太矮太瘦,而且也太黑了——本來與村裏的姑娘比,她不算黑的,可看到婆婆後,她覺得自己的皮膚好黑喔,剛才梳洗照鏡子時,她甚至有點嫌自己醜,早先在家時,村裏人都誇她長得好,可人就是不能比,跟婆婆和小姑子比起來,她真覺得自己是個又黑又瘦的小老鼠,不知道丈夫會不會這麼想。
咕嚕嚕——
唉,肚子好餓,早知道就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了,都是她爹說嫁人後不能沒規矩,尤其她這婆家還是讀書人,規矩多,讓她多小心,別招人家不待見,所以她一直餓著肚子不敢吃。
噗噗——
額際的被子似乎響了兩下,是他在叫她?
慢慢露出半對眼睛,卻見眼前多出兩塊酥油餅來,他給她拿得?難道他也聽見她的肚子叫了?真丟人!
最終她還是伸手把餅拿進了被子裏,但咬得相當小心,就怕弄出動靜來招人討厭。
吃完酥餅沒多久後,他就把蠟燭滅了,害她再次緊張起來。不過等了大半天見他無所動作後,又慢慢鬆懈了下來。
慢慢露出半個頭,透過窗口散進來的些微星光,她看到了他側臉的剪影,高低起伏的,像是挺好看,不禁暗自欣喜那麼一下下,據說鳳英(玩伴)的相公最出眾,她見過,臉長得到不錯,可身高絕對沒有她的這個高,而且她家這個還是個讀過書的,聽說是鎮上有名的秀才郎。
想到此,不禁暗自欣喜……
回過神來,見他仍這麼坐著,不禁亂響——他這樣能睡好嗎?
忍不住慢慢爬起身,想找條被褥給他,卻在起到半截時,忽聞他咳嗽一下,嚇得她趕緊再次龜縮進被子裏。
她是聽見了一些類似悶笑的聲音,但因為蒙著被子,不能確定自己聽得真不真切。
咬著唇哀悼自己的丟臉行徑,一直到熏熏睡去,她都沒敢把被子拉開……多麼悲慘的洞房花燭夜,她竟差點把自己給悶死!
隔天早上,天還烏黑烏黑的,他就已經動身要離開了,她是在他拿著包袱要出門時才醒的。
“外邊涼,不用起來了。”他這麼說,也隻這麼一句,因為婆婆已經在喊他了。
她緊趕慢趕總算把衣服給穿了起來——昨晚脫得太徹底,現在摸黑穿得真辛苦。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跑出門時,卻隻能聽見她那夫君大人的馬蹄聲,連馬蹄子都沒看到。
大紅燈籠底下,婆婆轉過身來看她,在看到她的頭發還沒梳好就跑出來後,臉色不禁一沉,“你如今已經進了我們李家門了,往後不能再這麼沒規沒矩。”
她膽怯地點點頭,這個婆婆看上去不太好相處呢,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出手打她。
“從今天起,我就開始教你規矩,另外,我知你從小無母無人教,裁衣、做飯、打掃庭院這些事,也得快些學起來。”
她好想告訴婆婆,這些事她都會做,但不敢,怕她怪她頂撞,隻能委屈地點點頭。
“好吧,先回屋收拾一下。”婆婆道。
“噯。”她答應著,順便伸手關上院門,在闔上門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望了一眼丈夫離去的方向——真不知他何時才能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