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彎處,舒曼一眼就瞥見端著一杯熱水在喝的麗麗。
“好了?”眼角餘光睨到停在她麵前的平底鞋,麗麗張口問道。
她放下水杯,隨即緩緩起身,卻無意之中看到舒曼噙著淚的眼眸。
“怎麼?他刁難你了?”
搖搖頭,未作任何解釋,舒曼輕輕說道:“走吧!”
麗麗一反常態地乖巧尾隨其後,沒有再多問一句。
兩個人沉默地下樓,進車。剛準備伸手拉開車門,舒曼的手上覆上一隻冰冷的小手。
“我來開吧!”麗麗柔聲說道,她一把拉開車門,鑽進駕駛室。
沒有再推脫,舒曼繞到車的另一邊,靜靜地坐上了副駕駛。
“回家?”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搖搖頭,麗麗徑直發動車子。
白色的保時捷車就像是離弦之箭一般,疾馳在安城公路之上。
路上的風景就像是播放的電影片段一般,匆匆地過去,甚至來不及細看。
舒曼細心地將麗麗沒有扣好的安全帶重新扣好,一邊卻目光轉向外麵。
此時夜色降臨,街上人影寥寥。
抬起手,腕表上顯示,不過才五點而已。
時間真的好快啊!舒曼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她伸手兀自撫摸著肚子中的孩子,靜靜地感受著那逐漸強烈的胎動。
“孩子,是他的?”麗麗突如其來的一句,讓舒曼的手兀自停住。
“嗯。”
她訕訕地縮回手,將手抵在下巴處,靜靜地目視著前方。
“他不知道?”
麗麗覆在方向盤上的手顫抖了一下,前麵的交通燈早已變成紅燈,差一點,就要撞上前麵那一輛銀色大眾車。
等候時間,麗麗重新拾回話題:“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不需要讓他知道。”
閉目養神,舒曼緩緩張口,她的腦中,此時都是舒盈的笑和羅雲崢的無情。
“你打算一個人養孩子,變成單親媽媽?”麗麗詰問,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轉頭看著前方,綠燈亮起。
重新啟動車子,麗麗卻再沒有聽到舒曼的回答。
狹窄的車廂之中,已經被沉默所填補。麗麗不再追問,卻在下一秒,聽到舒曼的聲音。
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小到麗麗差點聽不清楚:“我不會把他生下來的。”
猛然一個急刹車,車子在劇烈的動蕩之後,重新回歸平靜。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舒曼岔開話題,重新將話題牽引到麗麗身上。
她也是在看報紙才看到這則消息的。那個叫托尼的男人,舒曼才見過他一次,沒想到竟然成為最後一次。
“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舒曼徐徐搖下車窗,車窗外,一片大海籠罩在夜色之下,那明淨的湛藍逐漸變得厚重,深沉。
大波大波的新鮮空氣湧入進來,車響之中的沉悶頓時被衝淡了一些。
海風吹亂了麗麗的秀發,她的側臉,鮮少地掛滿悲哀,不同尋常地平靜。
她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陳述著:“媽媽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裏,但是這不是最要緊的。現在我隻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頓了頓,麗麗轉臉看著一旁的舒曼。
“什麼?”舒曼伸手,輕輕為她拂去那搭在額間的碎發,輕柔的指腹刮過她的臉上,麗麗隻感覺到一陣久違的溫暖。
“我隻想弄清楚——媽媽究竟是怎麼死的?!”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麗麗的眼眸之中,大火正盛。
她清純的小臉上被陰霾所覆蓋,隻留下那一雙清澈的眼睛,盛滿悲哀。
“你打算怎麼查?”舒曼不解的問道,心中卻莫名地心疼起這個比她小幾歲的女孩。
腦海之中忽然想起母親自殺那天的情景,舒曼的身體一怔,雙手顫顫地圈住自己。
“我需要你幫我!”
“好嗎?”
麗麗的懇求掐斷了舒曼苦痛的回憶,她轉過臉,重新對視上麗麗的眼睛,卻發現此時她早已淚流滿麵。
麗麗從不在人前哭,她一直都不想讓別人覺得她心軟又善良。在她的價值觀中,隻有那樣的人,才會哭。
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暴露人性的缺陷,麗麗從小就生活在那樣一個形形色色的小社會之中,很早就開始知道偽裝。
但是今天,在舒曼麵前,她卻哭了。
緩緩伸手為她拂去眼淚,舒曼將麗麗摟入懷中。
“需要我怎麼幫你?”
她伸手抱住舒曼,眼中卻騰升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光,那光,是一片黑,就像是此時窗外的景色,幽暗,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