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得了阮二老爺的承諾,可以留在府裏頭以後,孔氏的心事就放下了一半。
隻是,孔氏既不是妾室,又不能算客人,身份地位都尷尬的很,府裏頭旁的下人也不知道如何對待孔氏,見了孔氏行禮不合規矩,不行禮吧,又有點擔心後頭得勢了再報複她們……這個度也是難把握的很,搞得她們遠遠望見孔氏,就為之變色的趕緊避開。
這樣一來,搞得孔氏是什麼蛇蠍毒物一樣。
孔氏心裏頭不舒服的很。
下午的時候,孔氏趁著風雪小了些,裹了件阮二老爺賞下來的披風,讓小合拎了個籃子,裏頭盛著香燭,紙錢等物,打算出府去義莊祭奠一下孔楚華。
孔氏本想用平國公府裏頭的馬車,隻是馬廄那邊的下人,不認識孔氏,沒有府上主子的口令或者信物,他是斷然不敢把馬車借出去的——有的馬車上頭是有平國公府的家徽的,乘了這樣的馬車出去,但凡出了什麼事,不管好壞,都會被人記到平國公府上頭。
孔氏沒借到馬車,心裏頭鬱結之氣更甚。
小合跟在她後頭,費力的提著籃子,苦著臉道:“太太,這麼冷的天……”
這幾天經過跟孔氏的相處,小合知道孔氏不是個好相與的,也不怎麼敢同她多說話。
孔氏瞪了小合一眼,憋著一口氣,也沒同那管馬廄的下人多爭辯,直接離了馬廄。
隻是在出府時,孔氏見好幾個婆子說說笑笑喜氣洋洋的從垂花門一側的甬道過來,孔氏心中一動,見其中一個婆子有些眼熟,本想搭話看看能不能問到借馬車的法子,就聽著她們在那高興的討論著今天中午表姑娘給小廚房的廚娘發了十兩銀子的賞錢。
孔氏臉上有些難看。
孔氏對方菡娘,心裏頭是有怨忿的。
但眼下人家強勢她弱勢,孔氏根本不敢說什麼。
小合在旁邊怯怯道:“太太,咱們還去嗎……”
孔氏本就心神恍惚,再加上小合這一打岔,幾個婆子根本眼角都沒睨她一下就直接過去了。
孔氏望著那幾個婆子的背影,咬了咬牙。
她好歹也是阮二老爺的女人……雖說是外室,可怎麼著也是為阮家生過一個兒子,這些奴仆竟然一個個的,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裏!
一種難言的恥辱籠上了孔氏的心頭。
她臉上沒什麼血色,咬牙切齒道:“去,自然去!”
孔氏在前頭打著傘,像是在同什麼置氣般大步走著。
小合一手拎著盛滿香燭值錢的提籃,一手撐著傘,氣息有些不穩的一路小跑著,這樣才勉強不被孔氏給甩下。
孔氏像是毫無知覺般,大步向前。
過了好半晌,孔氏聽著身後沒了聲音,這才停了腳步,往後一看。
後頭遠遠的街尾那,有一個靛藍色衣衫的小點正在往這邊移動——孔氏定睛看了半晌,發現那正是小合,撐著一把靛藍色的油紙傘正往這邊跌跌撞撞的小跑。
孔氏站在遠處,一臉不耐煩的等了許久,小合才勉強跌跌撞撞的跟上。
到了跟前這麼一細看,小合衣服上,膝蓋上,都沾了不少雪,一看就是跌了。
孔氏大驚失色,一把搶過小合手裏的籃子,掀開翻看,嘴裏還在那罵著:“提個籃子都提不好!……幸好香燭紙錢都沒弄壞!”
小合有些委屈,癟了癟嘴。
孔氏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小丫頭,雖然年齡小,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個阮府的家生子,後頭要是打探個消息什麼的,還得用她……
孔氏立馬生硬的變了張臉,輕咳一聲:“小合啊,我是說,你年紀還小,這籃子,我提就行。別累著你。”
小合難以置信的微微張開了嘴巴,有些怯怯道:“太太,奴婢,奴婢能行……讓奴婢拿吧……”
“你這孩子。”孔氏硬擠出個笑,拎了籃子就走在了前頭,“我拿就好,咱們快些走吧。”
小合看著孔氏的背影,感動不已,心想,這位太太沒準就是娘說的那種麵冷心熱的人呢……真是個好人啊。
到了義莊,孔氏這次沒驚動那幾個看義莊的差人,而是悄悄的從一側進了義莊。
義莊院子門口的差人房裏,幾個差人正圍了火爐一邊喝著劣質的燒酒,一邊吹天吹地的扯牛皮,絲毫沒有注意,孔氏已經帶了個小丫頭溜了進去。
盡管是白天,但義莊裏頭還是有些陰森森的,無論是有些破敗的屋子,還是那些張貼在門框窗柩上的各色符咒,都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小合還是頭一次來義莊,差點哭出來,扯著孔氏的袖子,站在院子裏頭不敢再往裏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