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年關將至,曹仁靖已在兩個月前就動身上京,莊內現由大夫人代枝棠打理,聽聞這位夫人乃是現任兵部尚書代堅的嫡親長姐,這場政治聯姻還是元康帝從中親手牽線的,曹家現在已經權勢滔天,不知兵部尚書站在何邊,但觀今日局勢多半叛亂的可能性比較大,皇帝陛下如今瞧見這個局麵不知道會不會悔不當初。
但是,不管身處何地,秋弋王身為一個王爺的排場還是要有的,這個年也必須隆重熱鬧的過起來。
山莊內平日送過來的吃穿物什已是豐餘,但鬼頭師傅還是命我和出岫連帶著一幫負責搬抬的人下山采購。我私下曾經和鬼頭師傅商量過,不如把出岫偷偷地換成一個經驗豐富身手敏捷、重要的是頭腦不會脫線的人比較好。但是不幸被路過想去上茅房的出岫兄台聽見,於是我硬被他拉著在院裏的空地上比試了十幾個回合,但很傷感的是,我輸了。
這趟外出我們並未多加招搖,隻隨同一幹大漢備幾輛貨車爾。
雁門郡果不旺大齊第一郡的稱號,自山上下來熱鬧喧囂不絕於耳,販賣絲綢、馬匹、陶瓷者猶如遍地繁花數之不盡。出岫半個身子都快探出車外,我好奇一看,原來是在販賣幾個異邦女子。隻見那些女子各個高鼻梁綠眼眸,身形也比我們中原女子高大,但此刻卻隻有蜷縮在角落任人宰割的命。若當初我與秦薔不是遇到鬼頭師傅而是人販子,或許今日便是別人在馬車內哀歎我們命運不濟了。
“喂喂喂,”出岫一把卷下簾子,嚷道,“不就是幾個蠻子女人,你哭喪個臉作甚?原本已經夠難看,現在再耷拉個臉,就像這樣。”說著他比了個癩皮狗的表情。
我回嘴,“不帶這樣的啊,我哪裏難看,師傅說了,這叫微目放精光、鵝蛋臉吃香!再說,什麼蠻子不蠻子的,怪可憐的她們。”
他嘖嘖幾聲,“你也別到處亂拋你的同情心了,蠻子就是蠻子,打死也改不了吃屎的命。”
“……”
他這一句噎的人無話可回,我不由得望了回車頂,然後低頭思考蠻子和吃屎有什麼關係……
半響後才反應過來那句話不是狗改不了吃屎麼……
同情的望了一眼出岫之後,我默默伸出爪子掀開簾子繼續欣賞外麵的繁華之景。
少頃,車便停靠在一處大商鋪前,一路上街巷盡是店鋪鱗櫛次比,眼裏容下的東西比前十幾年見過的加起來還多,原來人世間竟還有如此精致的發簪,那般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更遑論如初生嬰孩皮膚般柔軟的絲綢。
我無視出岫那公然鄙視的眼神和盡量與我拉開的距離,一路跨進商鋪裏兀自散發著濃鬱的土包子味。
尋常富貴人家買個東西都需挑三揀四個半天,更別提勿論秋弋王這個富貴人家中的戰鬥機過年。滿堂的珍品未及消化,出岫便又從這個門檻邁入了另一商鋪。
來時空空的馬車現下滿載而歸。
轉眼天已接近黃昏。
我坐在一旁看著出岫那副老媽子嘴臉重現江湖,這邊喊著你小心點,那邊叫著慎重慎重,不由得捂嘴偷笑。轉念一想,難得能出來一趟,也得給秦薔帶點小玩意回去瞧瞧,再看出岫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未必能打道回府,心想反正就在這街市上,估摸不會走太遠,於是沒和出岫打聲招呼,就自己一人逛去了。
雖已是傍晚,但熱鬧程度卻絲毫未減,仍舊人頭攢動。
“你小子他娘娘的還真是個倔骨頭!我呸!”
我一路踱步,驀地被這聲與周遭極度不和諧的話語鑽進了耳朵。眼角一瞥,原來是小巷內的幾個地痞在壓著個乞丐。
本著萬萬不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心想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