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堅韌,若是出現在一個閱盡千帆的當家主母身上,還覺得理所當然。
可她才剛十五歲啊!
冰糖與秦宜寧同年,當初唐家被滅門,她是提早半年就被送走了,是以最後她隻是聽了個消息,沒有親眼看到那些慘狀。
饒是如此,每每想起,她都成夜的睡不著,又恨又怕,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若是讓她親身去經曆秦宜寧所經曆的一切,冰糖覺得自己恐怕墳頭草都已經三尺高了。
吸了吸鼻子,冰糖起身去端了一碗熬的細細的紅糖粟米粥,笑著道:“姑娘,您先吃點東西,這個補血又好克化,對您的身子好,咱們墊墊底再用藥。”
秦宜寧點頭,抬起無力的雙手接過碗來,顫抖著將溫熱的粥吃了。又接過冰糖端來的藥一飲而盡,隨後又漱了口。
那藥止痛安神,秦宜寧躺在床上,不多時就有了倦意,睡著前還不忘了囑咐冰糖:“去告訴我父親和母親,我已經沒事了。照看他們的身子。”
“是,姑娘放心吧,鍾大掌櫃得了消息已經安排了許多人來咱們府裏幫忙,鍾大掌櫃自己也沒回去,聽著侯爺的派遣,您就直管安心養著,等身子好了咱們才好做事啊。”
秦宜寧的眼皮越來越重,聽著冰糖的話,這才安心的讓自己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度醒來時,依舊是夜裏,此時秦宜寧覺得自己已經有了一些精神,撐著用了紅糖粳米粥,吃了一些煮的稀爛的青菜,又用了藥,她便再不肯歇著了,由冰糖和秋露扶著起身下了樓,往前院的靈堂去。
雖是夏夜,此時的秦宜寧極為畏寒,風一吹,便覺身上冷的厲害。
她一路咬牙忍著,出垂花門,轉入正院,就見院中披白掛素,靈幡高懸,入目的是一片素白,院子裏和敞開大門的廳堂之中,擺放著一口口的棺材,白色的紙燈籠被風吹的明明滅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紙的焦味。
一看到這場麵,冰糖和秋露就都覺得毛骨悚然,再一想這些人都是枉死,其中大多數人都是相熟的,眼淚就忍不住的往下落。
秦宜寧走過一口口敞開的棺槨,隻看了幾眼,就不再去細看了。
進了靈堂,就見秦宇、秦寒,二老爺、三老爺和秦槐遠都在靈前。他們都身著素服,往陶盆裏放紙錢。
“父親。”秦宜寧喚了一聲。
秦槐遠回頭,便看到了一身素衣臉色煞白的秦宜寧。
“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大夥兒上柱香,磕個頭。”
秦宜寧麵前的棺槨之中躺著的是身著寶藍壽衣的三夫人。
她隻看了一眼,眼淚就再也止不住,跪在靈前磕了頭,低聲哽咽道:“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大家。”
聽聞秦宜寧的話,屋內一片哽咽之聲。
三老爺抹了把臉,搖頭道:“宜姐兒不必自責,先前我就過,這一次的事,並非任何一人的錯。隻是咱們命運不濟,偏偏趕在了這個亂世。”
秦宇的妻子這次也沒能逃過一劫,他們年少夫妻,平日便很恩愛,雖然姚氏多年無所出,秦宇為了她都不願納妾,如今姚氏去了,秦宇覺得心都空了一塊,聽了三老爺的話,也並未開口,隻是呆呆的一張張往套盆裏續著紙錢。
秦宜寧強打精神,不願意在去揣摩家裏人的心思,因為即便是被家人記恨,那也是她帶累了家人應得的下場。
她現在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父親,刺客的來路您知道了嗎?”
“嗯。”秦槐遠的臉被火光映著,徐徐道:“事情已經調查清楚,這次的刺客,是周朝皇帝派來的,一則是因為機子對你命格的批算,二則是他們試圖刺殺皇上。此番周朝刺客足有百人,前兩日就已喬裝成了商人進了城,早就被銀麵暗探和五城兵馬司的人盯上了。”
二老爺、三老爺、秦宇和秦寒都放下了手中的紙錢遞給了身邊守靈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