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紅雲密布電閃雷鳴,天上掉下來個大胖小子,穿透了三層瓦楞砸斷了兩根房梁最後還把大當家心愛的棋盤變得四分五裂……這種好事沒讓即將迎來新春的山賊們感到歡欣鼓舞,卻反倒是讓他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衛老五!”風雪交加中,一群官府的衙役突然出現在山寨外,領頭之人隔著大老遠就開始招呼起那個倒黴的守衛。
衛老五之所以被人這麼稱呼跟家中排行無關,而是在這寨子裏除了那四位說話不怎麼管用的寨主就他最大。但不為外人所知的是,這個如今看起來有點頹廢的家夥曾被朝廷任命為正八品修武郎,是那支前來避禍的嶽家軍統帥!
“衛老五?”見對方沒反應,陪同縣令大人上山的衙役們可不高興了。別看他們平日裏和這些山賊稱兄道弟的,卻也沒忘記在這個時候要耍耍威風,衝上前去就是狠狠地一腳。
“幹嘛?”這幾天本就心情煩躁的衛老五莫名其妙地被人踹了一腳,難免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如果不是出於隱瞞身份的需要,這些隻能欺負普通老百姓的東西他一隻手能打仨!
這是怎麼了?一個山賊身上怎會散發出如此濃鬱的殺氣?剛才還趾高氣昂的衙役不禁打了個哆嗦,趕緊指著身後不遠處道:“縣……縣令大人來了!”
“哦……”聽得是樂溫縣令前來拜山,心情煩悶的衛老五起身讓出了通道,無精打采地對著遠處的官轎虛行一禮道:“有請褚大人!”
按照當初的協議,山賊們打劫來的財物需要分成三份在大年初一就送到各家執事手裏,但今年到了現在都沒點動靜。等著給上司們封紅包的樂溫縣令褚大人可就坐不住了,這才不得不在初六就屈尊降貴親自頂風冒雪上山打探一番。
要說這褚大人也挺委屈的,想當年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殺出科舉重圍搏了個進士出身,原本以為今生即便不能平步青雲位列朝堂也可以大展宏圖造福一方。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在樂溫縣令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數年,更要奉旨照顧一群窩囊山賊。
“趕緊去通報一聲,讓那四個老東西出來見本官!”心寬體胖的褚大人沒有和一個小嘍嘍計較的心思,在他看來和這些莽夫多說一句話都是侮辱。
“回大人的話,這……”頓了頓,衛老五一臉無奈地道:“不是小的不願給您稟報,實在是寨主們正在後院抄刀子搏命……”
“什麼?”褚大人聞言大驚失色,隻覺得自己那被寒風吹過的腦袋已經被凍成了冰塊。回想起上山的經過,褚大人的心裏突然有一股不安的情緒在蔓延。雖說是過年,但整個山寨也不應該毫無防備。現在就連這看門的家夥也顯得如此憊懶,該不是那幾個窩囊廢又闖了大禍惹到什麼不該惹的人,讓這上上下下顯得如此的六神無主?那四個膽小如鼠的老東西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刺激,怎會在這大過年的動刀子?“這寨子裏又發生了何事?快快道來!”
“也沒什麼事,前幾日寨主們下山揀了個娃回來,如今正忙著爭誰當爹……”衛老五的心很亂,他現在隻想趕緊把褚大人一行給哄走然後思考自己的問題。天上掉孩子這事畢竟太過聳人聽聞,寨中人等不用任何吩咐早就自作主張決定不能讓外間得知。
“就為了這事?”雖然衛老五的話有點淩亂但褚大人算是聽清楚了,心裏更不由得咒罵那四個老東西簡直就是沒事找事,為了個撿來的孩子居然把整個山寨給搞得人心浮動,害得他也跟著瞎擔心一場。
褚大人不是宦官,他也無從得知這些人最大的夢想不是什麼權掌天下,也不是什麼富可敵國,而是有人可以繼承香火。如今天隨人願,延續自家血脈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四位無比迫切渴望當爹的宦官能不爭個頭破血流麼?
“哎……”送走了前去調解糾紛的褚大人一行,衛老五又歎了口氣繼續靠在牆角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問題。
與那兩百餘從嶽家軍中被選出來的精銳一樣,衛老五的心中也有怨有恨,但針對的都是混淆視聽禍國殃民的朝中大臣。畢竟自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曆朝曆代都在竭盡所能地宣傳皇帝是受命於天秉承天意統治天下的天子。忠君愛國的他們也從來沒有對這種說法產生過懷疑,無論是獨創了瘦金體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的徽宗,還是懦弱無能聽信奸臣讒言的欽宗,甚至是與秦檜一起構陷嶽元帥如今正在忙著與敵媾和的高宗,在他們心裏都是不小心受到了蒙蔽的效忠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