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願第一次認真的看著延彬,這個剛才對她說了“生日快樂”的男人,這個說會陪著她的男人。他的側身開出大片陽光,他的皮膚白皙耀眼,他臉龐的弧度完美英俊,他的笑容不似從前的邪魅,他稍稍彎了眉眼,陽光灑進眼底,笑容溫暖且燦爛。
這一刻,許願覺得,其實他看起來也不是那麼討厭,其實,他是個溫暖的人。
也該是時候去看看媽媽了,最後一次去看媽媽,是在她離開A市前,到今天已經有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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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墓園,繁茂的草叢將一座墓碑密密圍住,墓碑前放著一大束白菊。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在墓碑前佇立了好久,仿佛被永久定格。他的周身被無形的寒意縈繞,臉上仍是那種藐視萬物的冷漠孤傲,深色的眸子卻慢慢浮現出悲傷的神色。
“父親。”靜默了好久,東方瑾夜終於啟唇,喑啞的聲音透著蒼涼。
他永遠記得十年前的今天,四月一日愚人節。他手心裏攥著警察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朝著父親工作的警局一路狂奔而去。
他通過了警察學校的錄取考試,他要成為一名和父親一樣偉大的警察,他離自己的夢想又進了一步,他急於告訴父親這個好消息。
警局前的那條路上,他看到了迎麵走來的父親,正要上前,突然從馬路中間衝出來一輛車,在父親身邊戛然而止,接著就有人從裏麵朝父親射擊。
他和父親當時隔著一條街站著,那麼近的距離,足以讓他看清楚父親身上的每個槍洞。那些槍洞密密麻麻的,父親的身體就那樣變成了篩子,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那輛行凶的車早已絕塵而去,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他甚至忘記了怎麼呼吸,他以為自己會窒息死去。
隻有血液是流動的,它們肆虐的從父親的身體內噴湧而出,他不惹目睹,卻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已喪失,他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慢慢倒在他麵前,倒在那一片血泊裏……
他至今仍體會不出當時父親眼中的含義,那似乎摻雜了太多的感情,悲傷、憤怒、絕望、不舍……每次回憶起那個眼神,他都心如刀絞,他覺得父親是想和他說些什麼的,但他想說什麼,他將永遠不會知道。
又靜默了一會兒,東方瑾夜再次開口:“父親,一定很失望氣惱吧,對於我這樣的兒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我的身上滿是罪孽,連我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可是現在,我停不下來了,也不想停下來。我隻能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找到凶手為您報了仇,我才能夠徹底解脫。”
“我的罪孽我會親手結束,但在那之前,他們必須為他們的罪孽付出代價。請再給我一些時間,等到那一天,我會到您麵前請求原諒的。”
東方瑾夜一直覺得,離開這個世界是他報完仇後必做的一件事,因為他那滿身的罪孽,也因為他那虛無的靈魂。
他不想拖著一具沒有靈魂的皮囊,帶著滿身的罪孽,在這滿是肮髒的世上苟且活著。
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讓他改變心意。到目前為止,還沒人可以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