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沒有武功嗎?”玉婉兒像自語,又像在問杵在身邊那四位閑公子哥。
本來是各走各的陽關道、獨木橋的,但又因為大家有誌士同要來看決鬥的真實情況,不小心又湊在一起。誰叫費北歌矢誌保護她的同時,又與另三人哥倆好呢!
“瞧那孬樣,當然隻是臭窮酸!”慕容慎文不屑地嗤叫。正為千裏迢迢而來,卻依然看不清冰葉容貌而暗自生悶氣哩!“我們去堵住他,非看清冰葉所謂的花容月貌不可!”話完當真想衝過去。
南宮卓阻住慕容慎文的莽撞:
“慎文,不可魯莽!如果你信得過愚兄的話,應知道愚兄不會騙人,葉女俠真正是位絕世美人。”語氣中淡淡流瀉出仰慕之意,不濃冽,卻仍是被機敏的玉婉兒看了幾分明白。
她揚著柳眉,支手扶著下巴,感覺事情愈來愈有趣了。她下筆的“江湖傳奇冰葉篇”,想必是最精采的章回,絕對可以考驗出她應天第一才女的運筆功力。
“不知慕容公子何以這般執拗?冰葉女俠相貌如何,也由不得你說話與介意。好又如何?醜又如何?難不成慕容公子心下暗自決定要看個分明,才打算傾心與否?”照她看,這四名公子怕是相同心思。
“英雄”最愛配“美人”;至於是否當真是“英雄”,倒也不是那麼好介定。當今世上,隻要有好身家、好相貌,再加上一點點武功,偶爾做做小善出出名,旁人吹捧一下,馬上又出一名英雄。這些英雄們成名之後,眼光比天高,成天莫不思量美人的來處,可也真是難為他們了!尤其武林世家,匹配的最好是色藝雙全,並且上有英勇行善的名聲,足以當成一分亮麗的嫁妝光耀夫家門楣。放眼江湖,這種女子並不多,真材實料的,隻推得出葉盼融一人。
此刻公子哥們最介意的隻有——那冰葉是不是真的有傳說中那麼美?
活似他們打算娶,冰葉一定會馬上點頭如搗蒜地下嫁似的。這些人啊!到底幾天沒照鏡子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不照鏡子也成,至少秤秤自己的斤兩嘛!
心中暗自刻薄,禁不住笑了出來。不理會甫被她奚落過的慕容慎文臉色有多麼黑煞,逕自望向空無一人,隻餘一具死屍的決鬥場所;心下打了個冷顫,轉身便走,連速回客棧記下今日過程才是要事。
唯一的疑問除了白煦的身手外,再有的是那個狂放到令人膽寒的男子究竟是誰?在江湖上人人競相傳述的高手中,會有誰既狂又放、狠厲夾煞的?她得回去查一查。
一隻手擋住她的去路
“婉兒,你該回應天了。”費北歌心中隻惦記著這一件事。
“對呀!如果不回去躲上一年半載,如何讓人相信你這才女是個乖巧女子,進而來下聘,讓你騙來一門夫家呢?”慕容慎文逮著機會猛追打。
“慎文——”南宮卓出口要阻止。
玉婉兒根本正眼也沒看那毛小子一眼。真要對一名莽漢舌戰,未免太對不起自己才女的封號了,她才不浪費這種口舌呢!
“費二公子,我就快回去了,你不必非要送我回應天不可。我們飛月山莊在這邊有別院,我會住上幾日,你們自己去忙吧!”她肯定他身為俠少的風度,但拒絕他這種雞婆,轉身笑望南宮卓:“南宮公子,我對白煦這名男子有些許疑問,可否邀你一同到客棧喝茶,為小女子解答些許困惑?”
“在下——”南宮卓拱手想要拒絕。他的一顆心正懸在中毒的冰葉身上,相信以白煦毫無功力的腳程,他很快可以尾隨而上。
但玉婉兒看透他的心思:
“我認得冰葉女俠,也許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結果不止南宮卓留下了,其他三人也不請自來地加入她“喝茶”的陣容。
冷豔而神秘的冰葉啊!竟是天下眾人急欲了解的人物、而她卻是隔絕於世人的空間之外,永遠的孑然一身。那樣的孤絕,可會有能容於她的臂彎,是她需要又願意棲息的?
什麼樣的臂彎會合適於她?
強悍狂放?或溫柔似水?
玉婉兒為自己的無聊遐想而笑了。撇開這抹思緒的同時,她腦海中隻出現一名答案——
那白衣飄然、溫文爾雅的白煦。
※ ※ ※
馬車一路往開陽而去,依它行走的悠閑速度。約莫必須行走上半個月的路程,並且前提是一路上不會有人來打擾,但那顯然是過度的著想。
白煦一向是從容的,從不讓任何事物來打擾自己無波的心境;除了他的小愛徒,他記憶中從未有因何而焦心不已的記憶。他從容的修養,自然是由閑適的生活態度而來,那是因為行走江湖十年間,他不與人結仇,廣結善緣,努力幫助他人,致使黑白兩道對他頗是敬重;即使沒有尊重他,也不可能會對他升起仇殺之心。
他是那種絕不會引起別人反感的男人。對於野心分子而言,文弱表相又不爭名利的他太無足輕重;對於尋常江湖人,若想出名,也不會找文弱書生來逞強。當然,江湖上不乏想對付冰葉的人,但外人卻從未想過由白煦身上下手;主要是沒有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位六親不認的冰葉,會對傳聞中她師父的人投注多少關心。
如果白煦本身會招惹什麼怨,恐怕是來自芳心暗許的美人身上,致使傾心那位美人的男子們因妒而討伐。
白煦的閑適比起葉盼融不浪費空暇時光的性子而言,無異又是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風格;但她一向是沉靜的,尤其在暫時沒有獵殺目標的空檔時間。她不介意師父品嚐一路上景致的悠閑,他是個懂得善待自己過日子的人;而她不是,沾滿血腥的雙手永遠靜待下一次狙殺的到來。殺人或被殺,腥紅血液不論來自她或盜賊,永遠隻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調。
有了那樣景象不斷在腦海中回旋,又哪能去認好山好水怎生的如畫如詩?
他慣常穿的儒白衣裏,完美地展現出他乾淨卓然的氣度;而她單一色調的黑,也充分表達出自己身處的境地。她所堅持的正義,永遠以血腥取得,傷痕累累的身軀昭示著別人眼中的豐功偉業,以及自身凶殘的見證。從來不曉得怎麼笑的麵容,在步入江湖中後,已然僵化成冰霜,即使扯動麵皮稱之為“笑”,也盈滿冰意。
她愈來愈自厭,一如她殺人時愈來愈不遲疑。當年師父教她的劍法常是充滿包容,揮轉之間隻是點到為止的比對。但近幾年的實戰經驗,隻讓她摒棄種種給人退一步休憩的溫柔招式,淩厲與速戰速泱,不讓對手有機會反噬才是她汲取的劍招。在她的世界,既然隻有殺人與被殺,那她又何須有所寬宥?如果對方終必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