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蘭格(1 / 1)

相處久了,安然覺得其實蘭格是個挺寂寞的孩子。這麼大一處庭院,她一個人住了那麼久,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童趣。下人們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說話精簡再精簡,蘭格若是不問話,整個院子都是靜悄悄的,難怪她會纏著安然不放。白天安然教她折紙飛機,玩捉迷藏,編花環,晚上安然抱著她躺在暖暖的被窩裏,講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故事,講自己的童年趣事,講許多蘭格不知道的,院子外麵的世界。對於蘭格的父母,安然心裏總有疑問,有時候她提出來,蘭格便含糊地告訴她,他們都在千裏之外的京城。至於為什麼要一個人住在杭州,她卻又不說了,再問,她臉上便有些黯淡,安然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

蘭格好多天也不會踏出院外幾次,就算出去,也會隨身陪同者許多人。安然告訴她的那個庭院外的世界,讓她第一次覺得原來生活是這麼的美好。其實蘭格十分向往院牆以外普通人的生活,她偶爾出門見到同齡的小孩乘著小船在碧波上蕩漾,心裏就羨慕不已。那次她嚴令下人守在岸邊,一個人劃著小船在湖麵上正玩得興起,結果人一得意腳下踩空跌入水中。她帶的那群人都是北方的旱鴨子,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竟沒有一人能救他,幸虧有姐姐在身邊。

幸虧有姐姐在身邊,蘭格想著,手裏不由得抱緊了安然。安然低下頭看看她,臉上寵溺的一笑,隔著棉被輕輕拍打著懷裏的孩子。

屋裏檀香繚繞,兩人便在相擁中甜甜睡去。

平時蘭格出不了院門,安然也隻好陪著她悶在屋裏。下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安然的常住,對她的態度十分恭敬,她明白這是蘭格的囑咐,隻是有時候會好奇:

“蘭格,你爹怎麼好久都不回來看你呢?”

這時候,蘭格便會垂下長長的睫毛,黯然說:

“爹在京城好忙好忙,總是顧不上理我。不過,”

蘭格的眼睛突然有了喜悅的光彩:

“三哥說,再過一個月,他就會來這裏接我回去了。”

“那真好。”

安然撫著蘭格如漆的長發,笑著說。

四月的杭州真是讓人流連,午後暖暖的陽光透過樹枝灑在草坪上躺著的兩人身上,舒服得教人甘願沉睡。蘭格支者腦袋側頭看身旁正在閉目養神的安然,安然姐姐的頭發長得好快,額前栗色的碎發已經覆上眼睛了。蘭格悄悄伸手撥開安然藏起眼睛的劉海,卻被她“啪”一聲把手打開了。

“小豬,洗手了嗎?”

安然睜開眼睛笑著問。

“洗過了,洗過了。”

蘭格委屈的伸開白淨的手掌給安然看。安然的眼睛因為發炎嚴重,非常腫痛,所以她這一向對於自己的眼睛十分愛護。

“姐姐的眼睛什麼時候好呀?”

蘭格看著安然依舊紅腫的眼睛擔心地問。

“唉,我也不知道。”

安然過去眼膜發炎總是滴眼藥水,現在到了這裏,哪裏還有那種東西給她用。蘭格的專屬大夫宋青秋盯著安然的眼睛看了半天,不知道開了什麼藥,剛吃了兩副,苦得要命,是否有效就不得而知了。

蘭格重新躺下,眯起眼睛瞧著院牆上停著的那隻麻雀,時而晃頭擺尾,時而低頭輕啄,舒服得曬著太陽,真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蘭格不由又陷入了向往之中。忽然,“撲楞”一聲鳥兒驚飛,瞬間展翅消失在院牆外,急促雜亂的馬蹄聲自遠而近越來越清晰。安然沒察覺出什麼,蘭格卻一躍而起,興奮地邊喊邊笑地跑向大廳:

“雲霄哥,雲霄哥……”

空空的小院還回響著蘭格清脆的笑聲,安然依舊躺著不動,隻是心裏麵某處被掩藏的角落輕輕地抽動了一下。

“一凡哥,一凡哥,你看西湖好美啊。”

“小安,你喜歡這裏嗎?那我們兩個以後住在這裏好不好?”

小安低著頭不說話,臉頰卻紅得好似那天夕陽下的雲彩。

“小安,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等到我們兩個都老了,再來這裏看日落好不好?”

小安還是不說話,任由她的一凡哥牽起她的手,兩條細長的影子慢慢地走在斜陽西下的光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