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有人說話,安然慌忙閃身躲在一棵樹的陰影裏,濃濃的鬆香竄入鼻內,她一愣,那是一棵千年古鬆,虯枝盤根錯節,巍然伸向淩雲的高空,粗壯的樹幹三個人也抱不過來,她記得,這樣的古鬆,全京城隻有一棵。
“還在睡麼?”熟悉的聲音,安然再也想不到,綁架她的竟然是這個人。
“回稟南宮將軍,屬下藥下得重,這會兒她還沒醒。”
“看仔細點,公主就快過來了。”
“是。”
南宮羽在門口站了站,其間有幾次想推門進去,不知為何又頓住了,沉默了一會兒,他便轉身離開了。
安然在樹後看著他走遠,靠著樹幹的身子抖得幾乎跌倒在地。她也不是個奢求很多的人,與人交往,她以為隻要真誠待人,別人起碼不會來害自己。阿羅納雲也許是因為忌恨她與明英親王的過往,可是南宮羽淡淡的微笑曾經讓她溫暖了好久,她不懂,為何連他也會對她出手。這樣想著,心裏一委屈,她臉上便掉下淚來。淚眼朦朧中,她一恍神,又看見媽媽站在不遠處的小道邊上,她忽然記起夢裏跌下懸崖時,媽媽在她耳邊說過的話:
“小安,堅強一點,媽媽一直在你身邊看著你。”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刺痛傳來,她全身一振,抬手抹去眼淚,借著古鬆的遮掩,她躡腳跑上了小道,那是一條通往碧羅宮外的捷徑,白天和蘭格一起路過這裏的時候,她悄悄告訴她的。
出了院子,安然一刻也不敢停地向前奔去。跑著跑著,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條熟悉的街區。孤獨冰冷的黑夜裏,她一個人抱膝坐在路邊,街上空蕩蕩的,隻有滿天的星辰陪她過夜。她知道巷子裏有一個人正等著她回去,可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鞋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寒冷的風從薄薄的絲襪裏灌進來,兩隻腳早就凍得沒有知覺了,她抱著胳膊越縮越緊,可是身上還是越來越冷。賣火柴的小姑娘在最冷的那一夜,至少還有一盒火柴,可她卻什麼都沒有。在刺骨的北風又一次吹起時,她仿佛看見楚楊正坐在溫暖的壁爐邊向她招手,她慢慢站起來,向著他走去……
被子裏暖暖的,安然舒服地伸了懶腰,一瞬間她以為時光又回到了一天前,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等楚楊給她端來早點,然後他倆一塊躲在被窩裏吃旺記點心店裏新鮮出爐的綠茶糯米卷,再然後他們要穿上永正裁縫店送來的新衣去赴阿羅納雲公主的生日宴會,然後的然後……
“姑娘,你醒啦?”
沙啞的聲音傳來,安然怔怔看著眼前的人,半晌笑了笑:
“醒啦,老奶奶,謝謝你。”
“你這閨女,別‘老奶奶’‘老奶奶’的叫,我有那麼麵老麼?喊我古大娘!”
以前她們見過兩次麵,安然看得並不仔細,這會兒認真觀察,她發現古大娘其實並不顯老,年紀這麼大了皮膚依然很好,從眉目間的韻致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她便笑著說:
“知道了,古大娘。”
安然的腳在那晚凍傷了,走不了路,從此她便在古大娘家裏住了下來。她不多說什麼,古大娘也不問。請來大夫看過她的腳傷後,古大娘每天下午回來的時候,手裏便提了一副藥,晚上燒開水給她泡腳。一個人要照顧兩個人的生活,安然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執意要做些什麼,古大娘便從街上攬了些針線活,拿回來給她做。安然上手快,學過幾次之後就掌握了要領,白天黑夜隻要一有閑暇,她便手上不停的做活。古大娘怕她把眼睛瞧壞,讓她歇一歇再做,她抬頭笑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