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明英親王果然親自送來了暖爐和棉被,安置好後他也不急著走,裹緊貂皮棉襖坐在灶爐邊上,拾起筷子,夾著吃安然早上做的剩菜。安然顧慮小巷人多眼雜,怕他這一身錦衣玉體惹人注意,便催促他快快回宮。結果,被她這麼一催,明英親王居然回宮換了一身便裝出來,笑迷迷地在她那兒蹭了一下午,吃過晚飯,直到滿天星辰,這才戀戀不舍地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安然站在門口張望著,等他走遠了,心裏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回到屋裏,一抬頭卻看見古大娘正坐在床上盯著她看,笑得一臉曖昧。她心裏一慌,借口說要去煎藥,便端起砂鍋撩起門簾出了門。
院子裏清冷的空氣讓她微微發燙的臉稍稍涼了下來,腦子裏明英親王的笑容卻越來越清晰。連古大娘都看出來了,他對她的關心,他在她麵前的任性,他臉上慵懶的笑容,並不隻是朋友間的親密和友愛,這其中所夾雜的其他感情,安然並不敢去想。她所認識的陳宇灝隻是十五年前年紀尚小的他,那時的他們幼稚單純,即使兩人親密無間一起玩耍了許久,這其間所培養出來的友誼也如水般的純淨。十五年沒有見了,就算她能在他身上找到些許童年的印記,當年的玩伴也已變得十分陌生了,她很難再讀懂他的眼神,那種在她身上輕輕掃過,若有若無的眼神。
心裏隱隱約約明白,明英親王對她的好,她應該有所回報。可是,他所希望的那種回報,她現在無法給出,她也無力再付出。又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悄悄隱者一絲期盼,她,在期盼什麼呢……
“閨女!什麼味兒這麼嗆人?不是藥糊了吧?”
安然猛然被驚醒,低頭一看,砂鍋裏的水早就燒幹了,鍋裏的藥被火烤的嗞嗞地響,她趕忙用右手端起砂鍋,卻沒想到此時砂鍋正被烤的燙手,鑽心的疼從指尖傳來,又怕砂鍋被摔壞不敢鬆手,隻好咬著牙慢慢將鍋放在了地上。等到她鬆手的時候,右手一扯,粘在鍋邊的皮肉被生生從她手上撕了下來,痛得她立刻兩眼湧上了霧氣。
“還疼不疼?”明英親王一邊替她她塗膏藥,一邊小心地朝傷口吹氣。
“……不疼了。”安然蒼白著臉,勉強笑了笑。被明英親王吹著氣的手,疼痛似乎有些減緩,在這喘氣的當口,她不由想著,如果眼前的人換成了楚楊,他會怎樣呢?
“真是被你打敗了,連煎藥都能把手燙成這個樣子,你這小呆子又在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楊楊一定會一麵小心地替她抹藥,一麵心急暴躁地數落她。抬頭見她不說話,他又會心軟地靠近她,托著她的手心疼地問:
“一定很疼的,對不對?”
“……嗯……”她便會委屈地點頭,抬頭時,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再也忍不住痛,她索性趴在他懷裏嚎啕大哭。楊楊這時一定慌了神,趕忙伸手摟住她連聲哄勸:
“不哭了,不哭了,乖,都是那個破砂鍋惹得禍,以後的藥都由我來煎好了。乖,不哭了,我給你吹氣,好不好?以前燙傷手,媽媽一吹氣我就不疼了。真的,你看,我給你吹氣嘍,呼呼——呼呼——,不疼了吧?呼呼——呼呼——”
“肚子餓了吧?”明英親王笑著問。安然回過神來,這才尷尬的意識到,肚子裏“咕嚕——咕嚕——”已經叫了好一陣了。早上是古大娘做的飯,她身子也弱,一頓飯勉勉強強做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等飯端上桌,安然右手傷了沒法握筷子,左手別別扭扭夾了老半天菜也沒吃到多少飯,肚子餓過點了就沒了胃口,古大娘放下自己的碗,顫巍著手要給她喂,她沒好意思,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到了中午,空空的肚子開始唱空城計,還叫近在身前的明英親王聽了去,安然的臉不由紅了紅。明英親王眯起眼睛笑了笑,回頭對古大娘說:
“大娘,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出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