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楚楊眼睛好了之後，第一次看到小巷外這麼熱鬧的景象。尤其現在正是年前采購的火爆時期，各種貨物琳琅滿目的掛在街道兩邊，他滿眼被五顏六色充滿著，簡直看得有些吃力。他口裏總是興奮地喊著“第一次”，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春聯，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炮竹，第一次看見這麼紅的糖葫蘆，第一次看見這麼藍的天空，第一次看見這麼白的雲朵。最使他興奮的，是第一次看見街道上有這麼多來來往往的行人。他現在覺得，每一張麵孔都是那麼和藹，每一個路人都是那麼親切。他帶著滿臉的微笑去看身邊的人，看的人家全身發毛，紛紛繞道而行。
其實，他說得這些，不見得真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麼普通隨處可見的東西，他很久以前一定早就見過的，隻是他來去匆匆，總也不會想到，以後會有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就像大話西遊裏至尊寶說得一樣：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幸虧，楚楊還有後悔的機會。他說，活在黑暗裏的時候，他才想起，擁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是多麼幸福的事情。以後，他一定認真愛護自己的眼睛，每晚要做一套眼保健操，每天要盯綠色植物一個小時，每早要……安然便笑他，哪裏用得著這麼小心。
大采購回來，沉甸甸的貨物都提在楚楊手上，他也不覺得累，精神好的直說自己是鹹蛋超人。安然洗菜切菜，古大娘燒開爐灶炒菜蒸糕，楚楊貼完春聯掛號燈籠，擠在一邊硬要湊個熱鬧打下手。安然勸不住，隻好派他去搗蒜。他便乖乖地拿了碗和小擀杖，蹲在爐灶邊專心搗著蒜。
一勺鹽伸在他麵前。
“放點鹽，不會亂蹦。”
楚楊咪咪笑著，伸手接過勺子撒進碗裏，蒜瓣果然不再亂蹦了。
蒜搗好了，他又拿來掃帚把地掃幹淨。然後抬出飯桌，擺好三隻碗，三雙筷子，三支杯子。菜炒好了，糕蒸熟了，他又張羅著盛在盤子裏往桌上端。安然和古大娘洗好手，在桌旁坐下，他又給每一個人都倒好酒。大家一起舉杯慶祝，親熱得就像一家人一樣。
吃著古大娘炒得菜，楚楊連聲說好吃：
“大娘的菜真是一絕。安然，你多學一些，以後多做給我吃。”
這麼說的意思，就是表明了安然以後會一直跟著楚楊。她紅著臉看了楚楊一眼，古大娘還在跟前呢，你又胡說。楚楊裝作沒看見，跟大娘熱情地討教紅燒獅子頭的做法。其實，她與楚楊的關係，古大娘早就心知肚明。大娘見她實在害羞，便隻是笑笑，回頭認真聽起楚楊關於獅子頭的創新理論。
正吃著，院門突然“咚咚咚”地響起來，三人都有些差異。楚楊回頭數了數，似乎並不缺人。他呆了呆，才想著去開門。
才打開門，一個人就闖進來了，本來還要往裏闖，看見楚楊，卻忽然愣住了。
“蘭格？”楚楊也愣住了。
屋裏的兩個人聽見楚楊的聲音，都走了出來。安然這些天也沒有見過蘭格，此時見著她，心裏又有許多感慨。蘭格的個子長了不少，臉上也清瘦了許多，身子裹在白色的披風裏，更顯得嬌弱動人。看見她，蘭格嘴角一扁，眼眶已經濕了，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張開手臂，一步步向著她走來。安然也有些哽咽，伸開手臂，也想擁抱住她。然而，蘭格卻走了斜線，一直走到她身後的古大娘身邊，藏在她懷裏，啞著聲音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