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半醒半夢。
午後的陽光從窗棱斜斜地灑進來,星星點點灑在地麵上,有些落到了床榻上,在阮綿綿略微浮腫的麵頰上,落下細細光點。
床邊有人,她知道。
她以為還在夢中,卻又很清楚夢中的陽光,沒有那麼溫暖。
是繼續沉浸在夢中尋找偶爾的溫暖,還是醒來後,麵對滿目蒼涼?
眉頭緊緊蹙起,蒼白的臉上顯出了她內心地掙紮。手指微微曲起,感覺被什麼握在掌心。
她想著身邊的人是誰,不由心中生怒。幾乎沒有細想,袖口的銀針已經到了掌心。
手腕忽然被扣住,阮綿綿猛然睜開眼睛,身子一轉,手腕受製,銀針連忙收了回來,一腳替向身邊男子的下盤。
“梧愛!”
低沉懊惱的嗓音,帶著幾分疼惜。
阮綿綿一愣,半撐起的身子微微一頓,手肘毫不猶豫地向閃身過來的男子揮了出去。
男子竟然忽然鬆開了手,同時將整個空門大開。阮綿綿再次驚訝,眼看到了眼前人影胸口的手收了回來。
喜賾不會這樣空門大開等著她去下手,而她自睜開眼睛根本就沒有去看男子的臉頰。
這一看,身子猛然一震。
鳳九幽看著她哪怕是半醒半夢間都這般警惕,連人沒看清就出手,不由想著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他站在床榻邊,靜靜地望著神色呆滯地她:“梧愛,是我,我是九幽。”
“我是九幽,梧愛。”
低柔的,婉轉的,憐惜的,心疼的……
她自然知道眼前的男子是鳳九幽,難道又是在做夢嗎?閉了閉眼,阮綿綿並不去看眼前的人,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空。
碧空如洗,浮雲朵朵。
夕陽西下,萬丈餘暉將碧藍的天空一點點染上了金色,搖曳的樹葉隨風起舞,點點金翠,風華無限。
如果這會兒還是在做夢,那這個夢,也未免比平日裏的夢境,太過真切現實了些。
她一點點收回視線,目光慢慢落到背門而立的鳳九幽臉上。窗外綠意蔥蘢,繁花似錦。
他神色憔悴,風塵仆仆,可是那雙漆黑的桃花眼中,是無限深情。宛如隔在雲端的一雙眼睛,透過千山萬水,慢慢落到她身上。
麵頰微微蒼白,哪怕再努力當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卻還是掩不住他臉上的疲倦和滄桑之色。
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才幾個月的時間,他怎麼……變得這麼滄桑。
她眼眶一熱,竟然又寧願相信這是個夢境了。鳳九幽從來都是慵懶不羈,張揚嫵媚的。
這會兒麵前憔悴的男子,怎麼會是他呢?
可是心底,卻又違背她心願的,想著,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夢境,是不是真的。太陽是溫暖的,浮雲是清淺的,這樣的現實,他是不是真的就在她身邊?
阮綿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腕處的銀針一點點落到自己掌心,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力暗了下去。
“嘶……”倒吸一口涼氣,阮綿綿痛得輕呼。
眼前緋色身影一晃,鳳九幽已經到了她跟前。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的小手抬了起來,望著還刺在掌心的銀針,心中狠狠一疼。
“梧愛,你這是做什麼?”聲音沉痛,攥著她手的手,狠狠用力。
感覺到掌心和手腕的疼痛,阮綿綿沒有哭,眼底的酸澀也緩緩忍了回去,輕輕笑了起來,然後,輕輕撲入他懷裏。
“九幽,原來這一次,不是做夢!”
抱著她柔軟身子的鳳九幽,身體猛然一顫,大手一揮,將她掌心的銀針取了出去,低頭,快速吻住她掌心的針孔。
唇畔是淡淡的血腥味,他輕輕閉著眼睛,舌尖一點點劃過她的掌心,細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亦如他此刻的心。
將她摟在懷裏,好半響才聽到他沉悶的聲音:“傻瓜,哪能每次都是做夢呢?”
阮綿綿輕輕地笑,聲音悅耳柔和:“怎麼能不是做夢呢?從我到莫月城,每天晚上都在做夢,每天都能夢到你。”
“每次我都很高興很高興,以為真的見到你了,可是每一次,我僅僅觸碰到你的衣角,你便化為一片雲煙,消失不見了。”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袖,臉頰輕輕蹭著他的胸口,聲音低低的,很開心的樣子:“還好,這次不是夢。”
像是想起什麼,阮綿綿忽然從他懷中退了出來。
鳳九幽詫異,她快速拉過他的手檢查,又快速將他全身打量了一遍,直到確定沒有受傷,才稍稍鬆了口氣。
“昨天我夢……我看到的,是你對不對?”望著他,她確信地問。
將她拉進懷裏,摟著她在床榻邊坐了下來,一邊拉開她的衣襟,一邊柔聲道:“不是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