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清來人時,才發現那是無須。
那個向來冷酷無情的男子,他從他的眼底,第一次看到了惶恐和絕望。再看他懷中的女子,他整個人也跟著一顫。
三天三夜的時間,哪怕精疲力盡,無須也不肯去休息,更加不肯運功療傷。在他需要的時候,無須會快速站好,替昏迷不醒,幾乎已經沒了氣的娘娘運功。
終於在第三日,命懸一線的娘娘終於有了一絲生氣,他告訴無須,那會兒已經虛脫的無須,一頭栽倒了下去。
在皇上身邊多年,雖然隻是一個草藥郎中,可是對於人心,尤其是在宮中,他看的尤其清楚。
皇上母妃之死,他記憶猶新。也看到了皇上從一個稚嫩的孩童,到瞬間長大成男子的蛻變。
得不到想要的,或者得到了過的不快樂,哪怕是權傾天下,哪怕是位極人臣,哪怕是家財萬貫,哪有如何呢?
所以這輩子,他可以做皇上身邊的大夫,可以做皇上身邊的老人,可以做皇上身邊的護衛,卻決計,不去參與朝堂之事。
他會替皇上廣納名醫,會替皇上指點太醫院那些年輕的禦醫,可是他卻獨獨不要那個頭銜。
不是他怕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而是害怕,自己的心,會在那樣深深如海的皇宮內,一點點迷失。
他自認為,從跟著皇上,盡心盡力,隻要是皇上需要的,哪怕是他力所不能及,他也一定會想法設法去做到。
當然,從跟著皇上,皇上從未讓他做過什麼力所不能及的事兒。他也自認為,他對皇上的衷心,天下無人能及。
跟著皇上的人有很多,滿朝文武為了功名利祿,後宮妃嬪為了家族榮辱,而他,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他皆不需要。
試問,這天下,還有誰,比他對皇上的衷心,來的更加徹底?
可是在看到一頭栽下昏迷不醒的無須後,他這個年過四十的於大夫,心甘情願的認輸了。
他知道無須的資料,從小就是孤兒,被前一任暗門門主撫養長大,冷酷無情,卻從不亂殺無辜。
按理來說,他是最早進入暗門的,也是前任暗門門主最為得意的弟子,可是,他卻並沒有成為新一任的暗門門主。
甚至,前任暗門門主死後,新任暗門門主出現,暗門天地玄黃四大護法,地玄黃三人,多多少少有些抵觸不滿。
尤其是地字號和玄字號,知曉暗門曆史的人,都知道當年的爭鬥,也知道輕音頭部的宿疾從何而來。
這個暗門第一殺手天字號,那個最有能力成為暗門門主的人,卻心甘情願隻做暗門的第一殺手,做永遠的天字號。
誰說殺手沒有心?誰說殺手沒有情?誰說殺手,隻是為了名利辦事,不為自己的那顆良心?
殺手沒有衷心可言,他在無須的身上看到了。
殺手沒有良心可言,他在無須的身上看到了。
殺手沒有情愛可言,他也在無須的身上看到了。
他不知曉娘娘和無須的具體過往,卻知道,連皇上都默許了無須能夠帶刀跟隨在娘娘身側,可見其對娘娘的重要。
他對娘娘有別樣的心思,卻永遠緊守著那層薄薄的窗紙。
遠遠地看著,不曾靠近,也不曾遠離,多好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