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冬日已經隱去,天地暗沉。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落下了零星的雪花。
路燈下,銀灰色的摩根跑車安靜地停在療養院的院落裏,引擎蓋上已經鋪了一層細軟的落雪,隨風吹來的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下窸窸窣窣地飛舞著,它們就是這片天地的精靈。
“咦,院長,今天打扮得這麼帥啊?”
“哇!院長,能不能讓我和你拍一張合影啊?”
“帥呆了!院長……”
走過路過的護士們漸漸都被李喬吸引過來,他做了個簡單的發型,露出了濃墨般的劍眉,明眸皓齒,麵龐卻不似雷銘那般的棱角分明,反而有種謙遜和親近的柔和之美。他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休閑寶石藍西裝,白襯衣,領口別著簡約的羽毛狀胸針,身姿筆挺,長身玉立在摩根跑車的車頭,褪去白大褂的他和平時看起來的感覺立馬不一樣了。少了那份專業的氣息,多了幾分人情味,越發讓這群小護士們情難自禁。
“院長,你是要去什麼地方嗎?”
“嗯,我在等人。”李喬溫文爾雅地淺笑著。
小護士們立刻個個瞠目結舌,“院長在等誰啊?”
李喬的目光越過她們的頭頂看向遠處,清朗的眼眸裏漸漸浮出了濃濃的笑意。
“她來了。”
李喬說著就穿過人群,邁著修長的大長腿朝前走去。
小護士個個好奇得都隨著李喬看過去,頓時麵麵相覷都驚目乍舌,隻見錢小沫穿著裸色的呢子大衣,踩著裸粉色的細根高跟鞋,腳步匆忙地走來。今晚的她隻是稍作修飾,並沒有刻意打扮,臉上很淡的裸妝,配了一對小巧玲瓏的珍珠耳環,頭發高高地在頭頂上方盤成了一個花苞頭,搭配著李喬送來的粉色禮服,十分可愛。
錢小沫因為害怕遲到讓李喬久等,走得稍稍有點急,膚色白皙又紅潤,微微張著紅唇哈著氣,雪光裏,錢小沫呼出的白氣立刻飄散而逝。她見李喬朝自己走來,越發快步迎上去,結果下雪天路滑,她又穿著這麼高的高跟鞋,加上她平時極少穿這些,於是一個踉蹌,錢小沫腳下一滑,整個人“啊”的一聲尖叫倒去。
好在李喬眼疾手快,縱身上前一個攔腰摟住了錢小沫,她這才隻是跌進了李喬的懷裏。
小護士們都啞口無言,全部跌破了眼睛,呆若木雞地看著李喬抱著錢小沫。
錢小沫雙手扶著李喬的胳膊,這才勉強站穩了,“謝謝。”
“我應該好好回憶一下,你對我總共說了多少謝謝。然後每說一次,就要請我吃一次飯。這才能表現出,你對我的感激之情,而不僅僅隻是說說而已。”李喬挑著眉梢打趣著。
錢小沫莞爾一笑,道:“如果你是飯桶,能一次性吃下那麼多飯,我也不介意。”
李喬笑著又和她調侃了兩句,才彎過自己的胳膊,握著拳頭置於自己的腹部前,“挽著我,你就不怕摔倒了。”
錢小沫猶豫著看著李喬伸來的手,又仰望著他的臉,踟躕著還是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走吧。”
李喬心滿意足的一笑,挽著錢小沫款款朝自己的跑車走去。
小護士們看著這樣的架勢,趕緊讓出了一條路來,個個都審判帶鄙夷的目光打量著錢小沫。但錢小沫卻自始至終沒有看她們一眼,弓著身子,坐進了李喬的跑車裏。李喬隨後上車,沒有再和小護士們多說什麼,一腳油門轟到底,絕塵而去,隻留下一幫小護士傻不拉幾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立在那裏。
跑車裏,李喬打開了音樂廣播,悠揚的鋼琴曲如泉水似的流淌而來。
錢小沫理了理自己的大衣,扭頭看向李喬,“我還以為是療養院的跨年活動呢,不是嗎?”
“療養院今晚也有元旦晚會,但是今晚我卻不能出席。”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參加活動?”
李喬狡黠的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喬這樣說著,錢小沫便也沒有多問。路上兩個人時不時閑聊幾句,但大多時候,錢小沫都是看向車窗外,聽著鋼琴曲。車窗外是流光溢彩的燈紅酒綠,和療養院裏的夜晚很不一樣,那裏是寧靜的、祥和的,沒有絲毫的誘惑和嘈雜。
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錢小沫和雷銘是不同的世界一樣。
啊……雷銘啊,為什麼自己又會想到這個名字,想到這個人?
錢小沫的頭靠在椅背上,飄渺的目光在流光之間越發迷茫,像是在濃霧森林裏迷路的小鹿。她是努力地想要掙紮出過去的束縛,想要努力開啟生活的新篇章,可為什麼總是要在經意和不經意之間想起雷銘?
她明明已經失憶了,明明記憶就不好,可為什麼又會把雷銘記得這麼清楚?
哎……
錢小沫長歎了一口氣,卻又說不清道不明,這一聲歎息裏的深意。
“小沫……小沫?”
“啊?到了嗎?”
李喬推著錢小沫的肩頭輕喚了幾聲,錢小沫才坐正了身子,拉回了自己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