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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月,拂堤柳岸,草長鶯飛。

“世傳幾千年前,黑燭紅石集日月精華而鑄,散落兩地。若有朝一日集齊兩物,可逆轉乾坤,改寫天命······”京城某處茶樓燈火通明,說書老先生意興飛揚,指點振振。

喧囂的夜總有安靜的時候,安靜的人總有喧囂的時候。

晨曦初現,微霜凝雪。

“吱呀”一聲,一個人影從寧王府西南的角門竄出,快速的穿梭在窄巷中,灰色的布衣隱在同色的石牆裏。

片刻後,風住院。

“姑娘,他出去了。”丫鬟小錦對著白紗帳後的身影輕聲道。

紗帳內的人聽後輕咬了下唇,未塗口脂裸色的唇溢出紅潤,仿若開了朵梅花。她隨手執起身旁的綠玉小瓷,淺啜了口,一如往常的、溫吞的白水。唇齒開合,“梳妝。”

小錦即撩起紗帳,拿出準備好的洗漱用具和衣裙。當她看到小錦臂彎裏的繾綣豔麗時,還是皺了眉,已入王府一年,卻仍不習慣。今日王府將會迎來大批朝廷重臣,所以無論是對他亦或對她都是特殊的日子。而這身衣裙,剛剛好。

春寒料峭,涼涼的陽光透過挽起的紗幔落在女子肩臂的蝴蝶上,上了絳紅蔻丹的手指撫上栩栩如生的繡蝶,“你再漂亮有什麼用,也飛不起來。”她歎了口氣,手慢慢下滑,往袖子裏放了一方帕子。

袖口微動,身前多了片影子,清冽的氣息從身後一襲襲包圍來。

豔蕪頭都沒回,“王爺大清早的不去和王妃用膳,跑到我這來做什麼。”說著慢條斯理地捋起頰邊的碎發,準備戴上最後的耳墜。耳垂兀得被人撚住,手腹上有層薄薄的繭,是經年練武的結果,磨得細膩的耳朵略泛紅。她感覺到他噴在後頸的溫熱的呼吸時疾時徐,好像全神貫注在做一件事,他拇指上的寶石折射出幽藍的光,然後耳朵上就重了下,一塊月牙玉盈盈搖曳於空氣中。“蕪兒,它是死的,你是活的。”他笑著道,聲音很好聽,猶如露珠沒入水中的淳響。

豔蕪轉過身,視線掠過他盤雲的靛藍錦緞向上看去,漂亮的下頷,淡色的唇,高挺的鼻,一直看到他浮著笑意的眼,自嘲地說,“因為你知道,我還會飛回來。”像是肯定又像是疑問。他笑意漸深,環抱住她,壓低了聲音“豔蕪,待破繭成蝶,終會有那一日的。”她埋在他的胸口,輕輕吸了口氣,閉上了眼,“好。”她知道,自己終究是信他的。

“今早,有人出去。最近報信變得頻繁了。”豔蕪壓低聲音。

他一聽麵色重了分,輕拍了拍她,“冬天還未過去,自己當心點。”

豔蕪巧笑了聲,“王爺恐不是擔心吉州的雪災到我們這兒來。”話音剛落額頭上就吃了一記,“又說胡話。”

小錦自寧王來了後便靜等在門外,記著剛出來時豔蕪姑娘還有隻耳墜沒戴,抬頭又注意到院裏那株海棠已有不少花苞了。

“小錦,水涼了。”屋裏傳來豔蕪的呼喚聲,“奴婢這就換。”小錦邁著碎步來到另一間屋子,打開角落裏包裹嚴實的紫檀箱,從裏頭取出一壺溫熱的水,低著頭去那間屋子換出冷了的水。

隨著午時的臨近,寧王府門前漸漸熱鬧起來。賓客紛至遝來,他們都個個麵帶喜氣,跟著小廝穿過重重連廊,花廳,最後到達主廳。

看見正坐於上方的寧王,朗月之相,清風之氣,見了那麼多麵,還是深深折服於他的雍容氣度之下。

忙拱手作揖,“參見寧王爺~”

午宴結束後,照著規矩是要留客歇息,夜間欣賞歌舞宴會的。

寧王府的宴會是出了名的,一在無雙的園景,二在無雙的舞姬。

酒過三巡,絲竹之音聽膩了的朝臣們就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眼睛烏溜溜的掃,心裏都腹誹著這技冠京城的豔蕪姑娘怎麼還不現身,嘴上卻礙於寧王在場不敢明說。

坐在最上頭的他看著下麵人焦急的神態,唇邊抿笑,不緊不慢地自斟自飲,左手拇指上寶石奢華的低調。

正當台下人意興闌珊時,一陣急促的琴音響的突然,引得眾人都不禁回頭,未見人,倒先聞到了沁人的香味兒,不由得浮想聯翩。香味將散時一束長綾淩空傾下,攜了滿天星辰,刺眼得看不清始末,從上麵款款走來一個,兩個,三個舞姬,隻是豔蕪依舊沒有出現。人群中一陣唏噓,隻聽三聲清脆的拍手,剛才的長綾不知幾時已繞在了身穿百蝶裙的女子腰上。她蒙著麵,視線的終點在高台上,短短一秒,默契的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