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自己這麼做也很內疚，隻因自己拿不出錢來還債。他也很理解小姨父的心情，小姨父家屋頂翻修了多次，他親眼看見的，那情形令他挺難受的。
父親說他覺得自己變成無賴似的，往日的自信與尊嚴在欠債人麵前被一筆勾銷了。
我對父親的處境深感愧疚，一切都是因為我患上了重病，否則，我會每月拿出一部分工資幫助父母還債，父親的處境就不會如此尷尬窘迫！如今舊債加上新債，何時是一個盡頭？
我總想能掙錢為父親減輕負擔，可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又怎麼才能掙到錢呢？如今自己近乎廢人，已經成了一個窮光蛋了，變得一無所有，也一無所能，麵對渺茫的未來，我真的心灰意冷！
淩晨三點左右，父親疼得輕輕地呻吟起來，剛開始我還以為父親的小腸氣又發作了，可是父親的呻吟更加急迫，我趕緊起身，焦急地問父親是不是小腸氣發作引發的疼痛，父親急巴巴地說太疼了，不像是小腸氣，他以前睡在床上的時候小腸氣從來沒有發作過，也沒有出現過像今天這般疼痛。
也許受涼了，肚子疼，我趕緊起床，用毛巾沾濕熱水，然後擠幹交給父親，讓他把毛巾貼在肚皮上，可是不但疼痛沒有緩解，此時連肚皮也劇疼起來，疼得父親汗珠直滾。我很心疼父親，可是無能為力，我隻希望天早一點亮，好把父親送到鎮醫院檢查。
父親疼得躺不住了，想要起身，可是疼痛更加劇烈。我趕緊打電話給妻子，妻子和嶽母很快來到小店，見到我父親麵色蠟黃，額上滿是汗珠，知道疼得不輕，立即決定將父親送到河口鎮醫院急救室。
值班醫生很快診斷出，父親的疼痛來源是腸穿孔，天亮後必須做手術。
我沒有把父親的病情立即告訴母親，怕她過於擔憂著急，先打了電話告訴了姐姐，讓姐姐天亮後到我老家去告訴母親，勸母親別擔心。
醫生先給父親打點滴，我坐在床上陪同父親，安撫他的情緒，父親很快閉著眼睛，不再發出呻吟，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下來。
我靜靜地坐著，看到父親的白發又增添了許多，人也憔悴許多，往日開朗的笑容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清楚父親的為人，心地善良，許多場合也總寬容別人、息事寧人，到頭來，災難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顧他！
父親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唯一的解釋就是命運，也許命中注定他要曆經磨難。年輕時父親就飽受文革之苦，被人陷害入獄五年，到了晚年兒子又患上重病，真是苦不堪言！
我患病後，父親時常抱怨自己命運的不公，自己已經年老體衰，也沒有什麼指望，可是兒子還年輕啊，他更擔心的是兒子的未來，每想到我，他說他就心急如焚！
姐姐早早地來到醫院，她默默地坐在床旁，小聲對我說：
“夕穩，你別怕，我養了三十多頭仔豬，養大了賣掉籌錢為你換腎。如果我的腎好換，我就將腎換給你！”
姐姐說這些話時，沒敢看著我，而是佯裝低頭係鞋帶，我驚訝地發現姐姐的一滴淚水滑落下來。
我的鼻孔也一陣陣發酸，善良的姐姐一直疼愛弟弟，總想用自己並不堅強的肩膀保護弟弟，可是姐姐也有自己的苦衷啊！她的家庭生活並不寬裕，姐夫常年在外打工，家中重活累活都是她一個人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