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中磨墨的沙沙聲在靜謐的屋中有律地響動著,輕淺的聲音回蕩在四周。站在書案旁的錢沫沫許久才停下手中的動作,黑色的瞳眸中亮光閃過,拿起鎮尺將鋪好的宣紙壓住,纖細的手指依次在筆架上掛著的毛筆上劃過。
指尖劃動竹筆的聲音譜出悅耳的聲響,被劃動而過的筆左右搖擺撞擊在一起,打亂了原先靜止的秩序。這種淩亂讓錢沫沫沒來由的覺得舒服,或許是和她紛亂的心境一樣吧,如玉的手最後停留在一隻小號的狼毫上,蘭花玉指翹起將其取了下來。
自從有了百菊品的事錢沫沫沒事就會練上兩筆,本來她在現代就有些底子,因此很快也就上手,將軟筆的功夫撿了起來,隻是因著練習時臨摹的一直是夜殤的字體,所以她現在的字已經和夜殤十分肖像,稍不留意就會誤認為是夜殤的筆體。
這也成了錢沫沫目前最為討厭的事,習慣成自然,想改已是非常困難的事。她也隻好減少了自己練字的頻率,用這樣的方式拒絕夜殤對她心的侵占。
抬筆沾足墨汁,錢沫沫歪頭略停頓了一下,便將自己方才所思之事列了出來。為了不讓自己遺忘中間的某些環節,她忍著回憶中的心痛,鼓足勇氣咬著唇邊努力地回憶之前的事。
夜殤在中秋那天還對她滿是柔情備至關懷,一次次將她從皇後和二王爺的詭計中救出,晚上夜會時也很正常,雖然出了展茯的事讓人妖央和展婧有些情緒低落,但夜殤對她還是如舊。
要說也夜殤對她態度的變化應該是展茯襲擊她之後的事,那時展茯說要讓她殺了夜殤,因著夜殤妨礙了展婧的幸福,這樣說的原因沒等展茯說出來就因玄武的出現打斷了,而且玄武還帶來了展茯所見之人是五王爺的人的消息,這問題一就可以判定為展茯和五王爺,甚至五王爺身後的二王爺有某種關係了。
之後她收到驚嚇,夜殤感覺到後派哲哲送來了書信,那時的夜殤依舊沒有轉變對她的寵溺和擔心。所有事情的轉變都是從夜殤逾期未歸的時候開始的。
劉側妃那個時候還是美人,她想在她大婚前掙得一席地位這很正常,何況她真的懷有身孕,那個時候她們算計她也是抱著王爺疼惜的角度來想的,並沒有料想的夜殤會借此事由將她禁足並在大婚之日羞辱她這些事。
也就是說這些後果都是假設的,要是夜殤依舊疼愛她或許事情根本不可能朝這個方向發展。那麼夜殤會突然改變對她的態度就可以先判定為在夜殤逾期未歸的日子裏肯定發生了什麼,那這個時間就成了問題其二。
再接下來夜殤雖對她冷言冷語,眼神中似乎總有一種難言之隱。直到大婚的前一晚突然跑來說要讓她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相信他,可惜那個時候她正是腦袋一團漿糊,更為喪子之痛失去理智的時候,壓根將夜殤的話當成了一種借口。
現在想想當時夜殤無緣無故的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可疑。夜殤不應該是這種愛打啞謎的人才對。第二日大婚之際,若真想給她羞辱,在那日冊立劉側妃之舉就已經夠了,夜殤完全沒有必要弄出一個什麼金雞拜堂的事情來,到顯得有些畫蛇添足的感覺,似乎有意地在彰顯他對劉側妃的寵愛一般。
那日在梅園的屋頂上,她第一眼看到夜殤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他愧疚擔心和寵溺多種情緒交織的眼神,可恨她當時選擇了逃避,沒有勇氣去麵對,錯過了探究的機會。
近來她又頻頻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身側,並且每次都是在她遇到意外的時候及時出現,屋頂的墜落,荷韻軒迷路睡在風亭中時,打雪仗要摔到的時候。
錢沫沫手中的筆突然停頓一下,一滴墨汙低落在紙上,暈出一朵墨梅。她有些吃驚地睜大了雙眼,從劉側妃的事之後,一直以來她都在排斥著夜殤,自認為除了午夜夢回時會枕淚到天明,其他的一直都掩飾的很好,並成功將夜殤關在了她生活的門外。
可是通過紙上排列的事件來看,夜殤一直是隱身在她周圍的,否則又如何會每每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想到每次從夢中驚醒後她床頭那道悲傷的身影,錢沫沫手中的筆直接掉在了宣紙上。
她一直都認為那是她的幻覺,她睡夢中的殘影。因為每次等她想要看清的時候那個身影就會不見了,但鼻端繚繞的龍涎香又讓她非常的矛盾,現在看來,如果她心中那個朦朧的想法成立那麼,那道身影就必是夜殤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