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宣室殿。
午時的陽光通過窗戶灑在劉徹的書案前,與冬梅的反應一樣,當聽到身旁大宦官夏懷禮讀著皇後送來的那份請示擬詣時,他的反應如出一轍,隻是那滴墨汁被他下筆勻開反而成了筆下駿馬圖的點睛之筆。
輕皺眉頭,在白色絹布上完成手中駿馬圖的最後一筆,他放下那支狼毛做成的粗大毛筆,一邊侍候的小宦者忙上前將那白色寬大絹布鋪設在一邊、輕輕的邊吹邊抖動晾開,並拿下去插竹片裝裱。
坐回梨花木雕盤龍紋紅漆案旁上,殿中書房隻剩下夏懷禮及劉徹。
“皇上,可是要應允了皇後娘娘的提奏?”尖聲細語的夏懷禮,彎著腰屈上前輕聲詢問著。
見劉徹沒有反應,他不禁瞧著她的麵色小心翼翼的再次道:“平陽公主送來的舞姬可是受了好幾次皇恩雨露,奴才擔心那舞姬恐是會懷上龍種,皇上……”
提到龍種,劉徹抬起頭來冷冷的看了一眼夏懷禮,慌得夏懷禮趕緊噤聲再次躬身,遂將手中皇後的草擬懿詣放至案前,趕緊退後兩步老實的呆在一邊候命。
“你退下吧!”陰沉著臉的劉徹聲音冷淡、低沉的吩咐著,聽在了夏懷禮的耳朵裏卻讓他輕鬆許多。
出得門去,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一股帶起的風讓夏懷禮渾身感覺一涼,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出了一身薄汗。
這個小皇帝自登基二年以來,處處受了鉗製,好不容易最近要有些作為,卻還是受了太皇太後、館陶大長公主兩位竇太主外戚勢力的控製,太皇太後的家族竇氏又是當朝權勢最大的外戚,當今皇上雖身為劉氏正統帝王,卻也要仰仗外戚鼻息。西漢初期漢高祖劉邦,以殺了一匹白馬立了白馬盟約,以確定非劉氏不得為王,但是近百年來,哪怕當年違背盟約的呂氏一族為王,盡在後來的‘七王之亂’中被全部滅盡,光劉氏一族積存至今,也要近22個諸候王,人心各異,皇上尊位的誘惑又實在太大,這22個諸候王中,隻要勢力夠大,人人都有資格當皇帝的。
在這宮中、朝中,隻要不是個傻子,人人心裏都有一本帳,當年如若皇上沒有太皇太後與館陶大長公主的勢力相助,不說那原太子劉榮是否會被廢,就說那權勢濤天占據一方的皇叔梁孝王、及當今聖上的其他幾位兄弟中也不缺乏能人,這皇位還真說不準呢!
可是小樹苗終究有長成大樹的時候,隻是在成長的過程中艱難了一點,這些鬥爭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夏懷禮作為貼身內侍,每天都跟著開朝會,又豈不會不明白現下的朝局。
今早的朝堂就像是炸開了鍋似的,爆發了廷辯,推行新政的禦史大夫趙綰與了朗中令王臧均被朝臣參了個私自屯田論處,下了大獄,性命也是堪憂。
平陽公主雖然是皇帝的親姐姐,婚配於平陽候曹壽,也代表著朝中另一方的勢力,隻是因為其長期受製於竇家,既然已經被劃到了皇帝一邊,自然是變著法的想討好自己的親弟弟,而自己如若不是當初為了那些個好處故意引著皇上赴宴,皇上又哪會自霸上祭掃後,想到去平陽候府,更不可能把酒言歡時被借著更衣的時機,讓那舞姬侍候從而得到寵幸,而沒這檔子事,皇後也不會再次鬧騰起後宮,並且差點真的見了閻王。
此事如若讓兩位太主知曉,皇上的日子必定不好過。在宮裏,‘知道少了’危險,‘知道多了’就更危險,更何況,若仔細的算起來,他好像可以算得是罪魁禍手、麻煩的根源。
現在既然事情已經揭過,對於他來說,不管這件事的走向如何,他可還是硬著頭發、在皇後養病期間,上趕著順勢將那舞姬給抬了上去,那舞姬還挺爭氣,一連幾次得了臨幸,聽著好像這幾天胃口也不是很好,這樣看來,如若這舞姬有了封位,甚至於有了龍種,那平陽公主與皇上這方應該是給他討好到了。要知道,皇上到現在,臨幸女子倒也不少,就是沒聽到哪個女子有那個福氣,為皇上生個一男半女的。這也愁壞了王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