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孫雲鵬還會追上來,起碼也得跟我們說幾句難聽的話,沒曾想,既沒有聽我婆婆的去報警,也沒有追上來。
我坐在裴鞘的車裏,回想著這些天的事兒,恍如隔世。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小鳥,終於被人放了出來。
而那藍天,是我從未見過的顏色,天上的白雲,就像一抹淺淺的白袖,隨著天不斷的走動著。
我扭頭看著裴鞘正專心致誌地開著車,心裏不免感歎著,是這個男人又救了我一次。
我們的人生總是錯過,又總是被聯係在一起。就像可鬆可緊的扣子,時而連接,時而間斷。
“車上有水,你們口渴的話就拿出來喝吧。”
裴鞘說著指了下車載小冰箱,讓我們從裏麵拿水喝。
他看了我一眼之後,還跟我說,座位下也有吃的,如果我們餓了就先吃一些墊一點兒,等一會兒回去了他直接讓廚師送些吃的過來。
“家裏的事兒,我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忽然,裴鞘這麼一說,讓我心頭一顫。
回去之後,我就再也看不見那個坐在陽台上喝茶聽音樂遛鳥的慈祥的麵龐了。
想到這兒,鼻子一酸,順著鼻翼又留了幾滴眼淚下來。
這種痛雖然不是撕心裂肺的,但是要比那種痛更難受。因為它是無形的,總會讓你在某些時刻想起曾經的那些美好回憶,可你卻再也見不到回憶裏的那個人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忽然間,這句話在我心底又生根發芽起來。
本來媽媽離開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理解這話,上學之後理解了,卻埋在了心裏,現在又發芽了。
我用舌尖舔著最外麵的門牙,這樣能讓我眼淚少掉一些,也能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
可是,當回去的路變成我很熟悉的上學時候的路那一刻,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開始在心裏徘徊著,不斷湧出來很多我特別害怕回憶到的美好畫麵。
於是,我終於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小佳,你怎麼哭了。”
阿姨溫柔的遞給我紙巾,勸我堅強一些,可當我看見她眼睛的時候,發現早就紅了眼眶,眼睛裏噙這淚水,在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原來,她已經先忍不住了。
裴鞘通過前視鏡不斷的抬頭看我們,我看著他沒過幾日,感覺都有了好幾道抬頭紋了,而且依舊皺著眉,眼神裏充滿了憂憐。
“小佳,不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姨忽然衝我笑了笑,可那一瞬間,眼淚終於繃不住了,直接跨過臉,從眼眶落到了她的衣服上,變成晶瑩的珠子。
我看著眼淚慢慢的消失,刹那間有了些許體會,父親隻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而已,但他還在天上看著我呢,他看見我哭,心裏也會難受的。
我們最終會再次相見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想到這兒,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些。
“小佳,到家了。”
迷迷糊糊中,裴鞘叫醒了我,提醒我已經到家了。
然而我下車之後,卻在樓下站了好久,感覺自己像定格了一般。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裴鞘也都跟我說了,他之所以這麼晚來,就是去太平房看了下我父親,也請了化妝師為他修好了妝容,穿上了最後的新衣服。
他這人做事兒一向全麵,我對他是十分放心的。
剛才說那些的時候,我曾平靜地以為,我已經清醒了,覺得內心不至於跌宕起伏,充滿波瀾。
可是,再次看見這麼熟悉的家,我又緊張的吸起氣來,不停的咬著嘴唇,用指尖摳著手裏的包包,難過的要命。
那一刻,家門前的那棵大樹上零星的幾片葉子還在空中搖晃著,在這北國的冰冷季節裏,垂死掙紮著。
看到他們,我感覺就像看見了昨天的自己。
而後我眼睜睜的看著有一片落葉落了下來,難道,這就是父親給我的答案麼。
他在勸我一切都是循環往複的,生老病死也是人間常態。
記得母親不在的時候,他就跟我說過這個,我當時一點兒都不會在意,現在卻已經被認真的刻在了心底。
“小佳,我們上樓去吧。”
這時候,阿姨過來溫暖的摟著我的胳膊,我回頭看見她眼角的魚尾紋又加深了好幾個層次。
眼神裏也是平靜如水,或者說已經心涼了。
我如果還是這樣不開心的話,阿姨要怎麼辦呢?
活著的人總得活下去,不能永遠活在去者的記憶裏。
想到這兒,我才咬咬牙笑著對阿姨說。
“好,我們這就上去。”
但是,進了樓道,那種陰暗的氣息又開始撲麵而來,還是會止不住的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