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沿著校道往校門口走。她想回家,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蜷縮起來,她從來沒像此刻這樣討厭這個宿舍,討厭這些室友。夜風很冷,出來得急,她的頭發沒有紮,路燈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長,加上淩亂的頭發,她看上去真是可憐得很。走了一會兒,沈唯慢慢冷靜下來。三更半夜這樣突然跑回去,媽媽一定會很擔心吧?媽媽一向膽小怕事,如果知道她被室友欺負,一定會害怕難過的。況且,現在已經沒有公交地鐵了,她隻能打車回去。她家在城南,學校在城北,從學校回家,要橫跨整個市區,打車費貴不說,這麼晚了,安全也是個很大的問題。前不久新聞還報道過,下夜班的女孩被出租車司機J殺,把屍體扔到郊區的樹林了,過了大半個月才被人發現。沈唯打個寒顫。寂靜的校園沒什麼人,偶爾有晚歸的學生腳步匆匆地從遠處走過,沈唯獨自走在校道上,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眼淚已經被風幹了,被夜風吹著,臉上緊繃繃的難受。林彥深慢吞吞朝宿舍樓去,晚上去教研室他沒有拄拐杖,隻要走慢一點腳就不怎麼疼。大路的另一側,有個人影出現在林彥深的視野中。他不在意地側頭看一眼,有點吃驚。好像是個女生,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麵晃蕩。那女生也走的很慢,低著頭,長頭發垂著擋住半個臉,隔著這麼遠,都能看見褲腳那裏飄飄蕩蕩的,像沒有腿似的。林彥深有點瘮,女鬼嗎?那出來的是不是有點早了?還沒到半夜呢。快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林彥深發現那個“女鬼”拐了個彎,朝他這邊走過來了。女鬼越走越近,林彥深心裏突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女鬼走路的樣子,怎麼好像很眼熟,有點像……沈唯?心跳突然加速,林彥深盯著“女鬼”使勁看。越看越覺得像。真的是沈唯嗎?這麼晚她不呆在宿舍,跑校園裏閑逛?林彥深忍不住停住腳步,等著她過路口。想看清楚她的臉。沈唯低著頭想著自己的心思,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走進了林彥深的視野。等她意識到附近有人,有點緊張地抬起頭來看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十字路口,雙手插在外套兜裏,臉上似笑非笑盯著她的男生,不是林彥深嗎!沈唯的肌肉一下子緊張起來。怎麼這麼倒黴,竟然碰到林彥深?他站這裏不走,是故意等著她的嗎?在食堂沒絆倒她,他心裏很不爽吧?他想幹什麼?沈唯知道林彥深很可能是想找她的麻煩,她應該拔腿就跑的,可是她心裏憋著一股氣,突然就不想服輸:在宿舍被室友欺負,到外麵還要被林彥深欺負嗎?憑什麼!沈唯也停住了腳步,隔著半個路口,她跟林彥深對視著。她的眼神很冷,很不客氣。林彥深朝她走過來了。一步,兩步,三步……他慢慢走過來了,在她麵前站定。“大半夜的,你到處飄什麼?”沈唯聽見他的聲音又嫌棄又輕蔑,“我還以為是吊死鬼出來找替身呢。”沈唯咬著嘴唇,很想把心裏那股氣忍下去,可是她忍不住。“我要真是吊死鬼,想找替身,第一個就找你!”沈唯的聲音像冬天房簷上的冰柱,尖銳又冰冷。林彥深被沈唯聲音裏的惡意激怒了,他向前跨了一步,逼近到沈唯眼前,“這麼恨我?沈唯,你是不是覺得你在我麵前有特權?”仗著他喜歡她,就這麼囂張惡毒!沈唯不知道什麼特權不特權的,她隻知道林彥深這個人討厭得很。花心濫情不說,還幼稚得要命,伸腿絆人這種事,小學三年級之後她就沒見過誰玩了。沈唯不想跟他說話了,跟林彥深這種人說話完全是浪費時間。沈唯轉身想走,卻聽見林彥深在背後說:“你以為自己是誰?有三分姿色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是吧?沈唯我告訴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也就是無聊才逗你玩玩,你還真把自己當仙女了?以為人人見了你都要跪舔?”沈唯停住腳步,心裏湧出了深深的屈辱感。林彥深的態度多麼傲慢多麼輕蔑啊,和閆貝貝多像啊。他們仗著自己家裏有錢就肆意踐踏她的尊嚴,嘲笑她,羞辱她,以為能把她踩在腳底下。生而為人,她更努力地生活著,耗盡全部心力和他們站在同一個校園,可是,在他們眼裏,她仍然隻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好像他們伸出手指頭就能把她捏死。憑什麼?眼淚情不自禁地從眼眶裏湧出來,沈唯猛的轉過身,用淚眼牢牢盯緊林彥深,一字一頓道,“林彥深,你真讓我惡心!”所有以踐踏別人為樂,所有傲慢囂張的人,全都讓她惡心。林彥深幾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什麼?沈唯說他惡心?沈唯居然說他惡心?他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惡心。林彥深的脾氣徹底上來了,他用力拽住沈唯的胳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說你讓我惡心!聽清楚了嗎!”沈唯一邊流淚一邊試圖掙脫他,她毫無形象地喊起來,“別用你的髒手碰我!”林彥深氣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耳朵裏一片轟鳴,根本聽不清沈唯在說什麼。可是,就在憤怒和自尊心受傷的挫敗感中,他看見了沈唯的眼淚。沈唯哭了,臉上的淚痕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格外明顯。她的睫毛濕漉漉的粘在一起,一小束一小束的,又密又長。她那麼憤怒那麼委屈,好像被欺負的人是她,自尊受傷的人是她。林彥深的怒火奇異地消失了,心裏隻剩傷感和無奈。他情不自禁伸手托起沈唯的下巴,呆呆問她,“你哭什麼?”明明被欺負被辱罵的人是他啊!她還扇他耳光,害他成為全校的笑柄。沈唯沒想到林彥深會動手動腳,會伸手來抬她的下巴,她條件反射般把林彥深的手打掉,“別碰我!”林彥深的手被她打掉了,另一隻手臂卻還拉著她的胳膊。沈唯憤怒地推搡他,“走開!鬆手!林彥深你給我鬆手!”林彥深不鬆手,他有點怔忡。她的眼淚怎麼就跟不要錢似的,嘩啦啦能流那麼多呢?真醜啊,鼻涕都出來了,一點都不漂亮了,是個醜丫頭了。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變得這麼酸軟呢?還有點疼。為什麼他這麼想把她擁入懷中呢?“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林彥深不放手,沈唯隻好使出最後的殺手鐧。校園裏很安靜,路上已經沒人了,她相信隻要她放聲高呼,很快就會有保安跑過來的。林彥深不放手,也不說話,低頭看著她。沈唯聞見了他身上的氣味。年輕男生幹淨好聞的氣味,帶著秋夜的清涼灌入她的鼻腔。她聽見林彥深的呼吸變急促了,他在微微喘息。沈唯害怕了。女性的本能讓她明白,好像有什麼東西失控了。“救……”沈唯剛喊出一個字,嘴巴就被林彥深堵上了。林彥深的嘴唇很柔軟很柔軟,緊緊貼在她的嘴唇上。沈唯懵了,整個人都石化了,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大腦似乎也僵硬了,無法發出指令來掙紮或者反抗。林彥深的右手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拽在他的胸口,他的左手霸道地托著她的後腦勺,強迫她貼上他。沈唯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她隻聽見秋夜的風聲,還有風聲過後樹葉簌簌落地的聲音。林彥深的眉眼近在咫尺,她發現,林彥深是閉著眼睛的。他的睫毛,很長,很濃密。也許過了一秒,也許過了一個世紀,沈唯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想推開林彥深,卻被他更用力地按進他的懷裏。沈唯像掉進陷阱的猛獸。現在這樣的曖昧場景,她反而不敢喊救命了。她的臉貼在林彥深的脖子上,他的皮膚燙得嚇人,她聽見了動脈血管裏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那聲音急促而響亮。沈唯張開嘴,狠狠朝那血管咬了上去。在牙齒咬住緊實皮肉的那一瞬間,她心裏竟湧出一股嗜血的快感。同歸於盡,幹脆同歸於盡好了。反正或者活著這麼艱辛。痛。好痛。林彥深趕到脖子上火辣辣的刺痛。這刺痛讓他衝動的大腦有了瞬間的冷靜。沈唯在咬他。她氣急了。林彥深鬆開沈唯,喘著粗氣盯著她。沈唯也在喘息。她眼睛裏還汪著淚水,映著路燈的光,格外明亮奪目。她的唇角有一抹血痕,在她淺粉的唇上,這嫣紅顯得妖異而刺眼。林彥深抬手摸摸脖子,脖子上濕漉漉黏糊糊的,攤開的手掌上,有血痕。林彥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裏的憤怒和戾氣在這個吻裏消失殆盡,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沈唯的嘴唇那麼嫩那麼滑,軟軟的兩瓣,親上去就像飄在雲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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