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死了,千年前就死了,我是一隻妖,叫雪兒。我告訴自己。
“影,我想下山看看。”
一千年了,物是人非,現在又是什麼模樣?
不管怎麼樣,曾經的老朋友也得見見不是?
“好。我陪雪兒去。”
傻影,何苦?
影是半人半妖,受到眾人的排擠與欺辱,所以極怕人群。
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陪隨著我,正如他說的,他是我的影。
我們一變,隱藏了我們身上的特殊顏色。黑發黑眸的影少了一分妖,多了幾分俊逸飄繞。而我,容貌還是曾經的容貌,卻多了一分出塵。
我們慢慢走下山,影舉世無雙的俊美早已經驚歎了眾人。
“雪兒,他們幹嘛看著我們?”一臉垂涎的,仰慕的,驚豔的眾人讓影恐慌。“他們是不是知道我是狐狸,他們的樣子好可怕。”
我心一糾,從懷裏一摸,變出一個紗巾將影的臉蒙住:“他們看我們影長得漂亮,想從我手裏把影搶走呢!我才不會讓他們入意。”
人越集越多,這便是人類,好奇心重,接著是想據為已有。相信這裏眾多的人當中,一定有人早已經看上我和影。
我拉著影的手,我的手極冰,影的手極溫暖。
這樣不是辦法。相信不管我們走多遠,會有很多人跟著。真後悔當初沒有變醜一些。
我閉上眼,默默念了咒語,用法術隔開了眾人。
“影,不要一個人下山,知道嗎?”
“有雪兒的地方,才有影。”他幹淨的笑著。
是這麼幹淨的笑容,才消除了我的仇恨。是他的笑,讓我心甘情願地隻做雪兒,不做莫言。
但是今天,我要去見一些跟莫言有關的人,不對,他們早不存在了。
這是一座孤墳,上麵全是雜草,連個碑都沒有。
它孤獨地立在天地間,風吹散著墳上的塵土。
裏麵住著他,昨日還在與我笑談的男人。
我以為我漠然,我以為我沉睡了自己的感覺,在這一刻,我才明白,沒有的。我不能騙自己,沒有的。我的心中住著他的影子。
“沉,一千年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是昨日的承諾,言失諾了。沉為言摘花,沉為言綰發,沉為言搖秋千,這些種種的往事,已經相隔千年。昨日裏,言還依在沉的懷裏,共談紅燭,沉說過,言是你生生世世的新娘。可是沉,你可還在奈河橋裏徘徊?言沒有去奈河橋,言也沒有來伴沉,沉恨嗎?沉你這天壓下來還笑著的性子又何明白恨?言恨,因為言你被滅族,因為言,你沒有了性命,因為言你還背了個莫須有的千古罵名。言恨死這些,也悔死這裏。當初,我為何要救那個人?救了他一命,害了你大大小小近二百口的性命。還害了她,我的芯兒。恨啊,恨了一千年,恨得沒有了心。我每天逼著自己修煉,每天告訴自己,我是雪兒,不是莫言。莫言的一切與我無關。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沉的言,沉為我綰的發,畫的眉,描的唇。可是我帶給你的又是什麼呢?我該死,為何死的不是我?讓我活一千年每天在懊悔中度過……”
我的心複蘇了。雖然沒有溫度,但是有了感覺。
昨日的笑顏,還在我麵前輕展。
我在笑,沉說,他最喜歡言的笑。
所以我笑著,臉上流的水是我從山上帶下來的雪,不是其他。
眼睛紅了,是因為法術不高,變成了其他顏色。
“雪兒,你怎麼了?”
“風太大。”
“影給雪兒擋住。”
我和影離開,離開了我千年前的戀人,也與他做了最後的告別和懺悔。
過去了,我不想計較。
再見時,我是雪兒,不是莫言。
“影,現在是哪個朝代?”
“朝代?是什麼?”
“傻影。”我笑了,靠在影的懷裏更近一些。
影的懷抱好溫暖,好舒服。我有影,真好。
“影,我不想這麼快上山啦,這一上去不會再下來了,我們去買點東西好不好?”
“隻要雪兒開心,不哭,什麼都好。”
“傻影。我們去鎮上玩幾天,再上山,然後我和影永遠住在小家裏,永遠不下來了。好嗎?”
“好。雪兒說好就好。”
不是的,影,你為何不擋住我?
擋住了我,我和影,埋在沉雪中,多好!
第二章
我和影變了身,上了一次當總會學一次乖的。
我變成了一個粗胖的婦人,影變成了一個中年男人。
但是,不管影怎麼變,那雙媚眼總是讓人失神。
所以,雖然表麵是個粗野的中年男人,卻因為一雙眼,讓整個人媚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