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情形變了。
範慕北的步子邁得又大又快,手牢牢地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手心裏的汗液浸潤著她的手背,帶來一股股暖意。
他肩頭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在他的聳動下,那一抹幹涸的紅時隱時現。
她隻能在心裏歎息:現在,他們是兄妹了。
這種尷尬凝結在兩人心中,誰也沒有提出來,就像一層結痂的傷口,誰都不忍撕開。
他們的對話極少,都沒有稱呼對方哥哥或妹妹,隻用“你”和“我”代替。尷尬著,尷尬又甜蜜著,至少,在這片原始森林裏,他們不用去想世俗的一切,盡可能把自己想象成獸的一群。
獸不需要關心血統血緣,隻在喜歡的時候盡情結合。她突然特別羨慕它們。
“吃東西吧。”範慕北走過來,捧著滿懷各種野果,“非常時期不能生火,隻能委屈你了。”
她好想說,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再大的委屈都不算委屈。不過,什麼也沒有說,虛弱地笑笑,拾起一顆紅果子默默地擦了擦,塞進了嘴巴。
空氣再次凝滯,隻有細細碎的咀嚼聲,兩人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上天為什麼在選擇傷害她的同時還要不斷地戲弄她?葉微微甚是無語,這種日子過一天有如過了一個世紀,可她卻該死地沉淪,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走到頭。
她胡亂地想著心事,腳步直接踏下去,未曾注意長年的幹枯植物堆積,表麵平坦掩蓋的是一處崎嶇的陡坡,毫無預兆地,她傾身滾了下去。
“微微!”滾動間,有東西紮痛了身體,卻被這聲呼喚直接抽離了神經,她不覺得痛,反而覺得溫暖。
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馬上,她被揉進了一具堅硬卻灼熱的胸膛:“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將她用力抱緊,出聲責怪。眼淚,不期然地流下,她等這個擁抱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沒受傷吧。”
擁抱來得太快又太短暫,範慕北馬上推開了她,將她扶起,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葉微微心頭一陣空落,淡淡一笑:“沒事,哥。”
她覺得喉嚨出血了般疼痛,甚至感覺到了鹹鹹的味道。
範慕北大步走遠,這一次,再也沒有讓她走前麵,而且細心地把路麵踏平。他們之間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當中,這種沉默通常會持續一整天,有時,他們一天都不會說一句話,很多事情,隻用一個手勢,一個眼神,或單純地沉默表達。
看著他如山般結實的背,葉微微很想哭。
他們趕路趕得急,起早貪黑,每次隻到了深夜極不好走的時候停下來短暫地歇息。終究是個女人,體力比不了男人,葉微微每每到休息的地方,總是累得倒頭就算。
每次夢中,她都能感覺到有人撫過她的臉龐,醒來時,隻看到身上薄薄的衣服。
範慕北則不知道從哪裏回來,給她帶來了野果。
“吃吧。”
他道,葉微微依依不舍地遞回了他的衣服。衣服散發著熟悉的他的味道,她真恨不得永遠不要醒來,一輩子蓋著帶了他氣味的衣服。她知道這樣很慫,可是,就是那麼懷念他的體溫。
靜靜地來到他的身邊,拾起一顆野果子,塞進嘴裏,酸酸的,酸得她的心都要碎掉,酸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範慕北手撐額頭對著森林一陣觀望,猛然回頭,臉不期然地與她的臉相對,他們的距離如此地近,近到她可以感覺他呼出的氣流打在她的臉上,熱熱的,癢癢的。
他的臉瘦了,越發清越,好看得不得了。他的胸膛依舊寬廣,衣下一定是完美的倒三角肌肉,緊致的腰身,身體裏承了一顆用力跳動的心……
“你……”他看到了她的淚,臉上肌肉一抽,眸光暗淡。
“我……”她差點脫口而出愛的話語,最後用力地咽下去,梗得一陣咳嗽,邊抹眼淚邊道,“太酸了。”
太酸了,真正酸的是心!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範慕北已經轉身走出去,踏上了征程。葉微微撫著胸口,那裏好痛。她發現就算用盡了全力,也無法真正地將他視為哥哥。
又恢複了一路的沉默,沉默好,至少她的身邊還有他。葉微微並不是那麼希望快點走出去,因為她知道,一旦出去,她的目光就會被世俗的觀念所阻斷,便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地看他的背影,他的側臉,他有力的肩膀。
她有意識地放緩了步子,真的有種去做野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