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芳菲幹枯的手伸了伸,最終落下,搖搖頭閉上了眼,弱弱地呼了一聲:“慕北……”
過道裏,葉微微心急火燎地跑過來,在看到白色門上的507時停了下來,慢慢地拉開了房門。房裏範冰兒還在跪著哭,範季禮垂頭不語,一臉愁色,岑芳菲已經完全失了原形,葉微微差點認不出她來。
“媽,怎麼會這樣!”她大步走過去,看向岑芳菲問兩人。岑芳菲沒有反應,閉著眼陷入半昏迷,範冰兒撲過來抱緊了葉微微:“嫂子,怎麼辦?媽不肯動手術,她不肯動手術啊!”
一向明麗亮眼的範冰兒此時無助得就像一隻待哺的嬰獸,滿麵的淚花蓋住了她嬌美的容顏。葉微微回摟著她,看向岑芳菲:“媽這得的是什麼病,為什麼不肯動手術?”
範季禮歎一聲,慢慢道:“她得的是惡性腫瘤,如果手術的話隻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機會,她不肯動手術,卻要見你和慕北。”
“我回來了,可是慕北他……”葉微微一臉為難,馬上又轉為堅定,“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勸服媽,雖然隻有百分之二十的機會,但總比沒有好啊。”
範冰兒無力地搖頭,眼淚又掉了下來:“沒用了,從確診那天起,我們就開始勸了,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她就是不鬆口。如果她不動手術,根本活不過一個月……”
用力地拍著範冰兒的背,試圖給她安慰,體味過失母之痛,她知道對於範冰兒來說,這將會是巨大的打擊,對於範慕北,也將一樣。
還在思忖,範季禮走了過來,道:“你剛下飛機也累了,冰兒也好幾天沒休息了,你們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等你們母親醒了,我會通知你們的。”
範季禮用“你們母親”四個字肯定了葉微微的地位,葉微微心頭略略激動,看向憔悴的範冰兒,點了點頭。
岑芳菲的病一直未敢告訴範慕北,他的行程是無法改變的,葉微微擔心告訴了他反而讓他心焦。
岑芳菲的情況很糟,期間兩次病危,葉微微和範冰兒一直等在醫院裏,承受著無比的煎熬。
“她的情況越來越差,再不動手術就來不及了。”醫生無比嚴肅地道。範冰兒聽了,隻能一陣陣地哭泣,用力跺腳,徒勞無力。
範季禮從室內走出來,麵色沉重,看一眼葉微微,輕聲道:“你們的母親醒了,微微,進去吧,她想見你。”
葉微微點點頭,走了進去。
室內,岑芳菲睜開了眼,目光暗淡,眼神空洞,像兩眼即將幹涸的井,看得葉微微一陣心痛。記憶中的那個她還典雅貴氣,現實中的她卻已暮色沉重。眼裏湧出淚意,她強忍著心酸,幾步走到了床前。
“媽。”
輕輕呼一聲,半跪在床前。
岑芳菲的視線慢慢聚攏,在看清是她後極輕極微地點了一下頭,良久才虛弱地啟唇:“慕北……他還好嗎?”
“好,他很好,他榮升上將了,現在在國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所以,媽,您一定要聽醫生的話,快點動手術,這樣,慕北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您了。”她尋找機會試圖勸服岑芳菲。岑芳菲卻隻是慘淡一笑,伸出幹枯的手。葉微微急急接過去,觸到一片冰涼。她的手瘦極了,如同皮包骨,早已不見當年的瑩潤如玉。
病痛是恐怖的,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一個有骨有肉的人便成了此時的不成人形。葉微微心中感歎,更多的是心痛與心碎。
“我並不怕死。”岑芳菲喘著氣用細微的聲音道,葉微微豎直了耳朵,著力捕捉她的每一個聲音,“隻是,覺得慚愧。”
她悠悠而道,聲線依舊低弱卻漸漸清晰。
“我這一輩子都覺得慚愧,慚愧自己不能為範家生一個男孩兒延續香火。好在,你母親……生下了慕北,幫我彌補了這份慚愧……微微……”她輕輕呼了一聲,指加了些力氣,握得緊了些,“我對你……並不討厭,也知道你和慕北之間的感情,但是,如果慕北娶了你……範家會失去血脈,慕北會無後而終,成為範家的罪人……求你,看在我這個將死之人的麵子上……離開他……”
葉微微的身子用力一挫,叭一下坐在了地上,她看著岑芳菲越發衰敗的臉,越發暗淡的眼,身子如澆了冰水般一陣陣發寒。她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範慕北的,她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誰能找到可以讓他們分開的理由,可是,眼前的岑芳菲,竟然用死這樣沉重的理由要將他們再次分開。
她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