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一直在想一個小姐姐。
哎呀……
不說了。
後來,我開始逐漸被人重視,那些欺負過我的人,都被大人教訓了,然後我師父教了我很多東西,他一邊看著我,一邊歎氣,說你生不逢時啊,要不然,又是一個禺狨王。
我一直不太懂,什麼是“禺狨王”。
我問他,他也不答我。
後來,我師父死了。
他死得很壯烈——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別人告訴我的。
事實上,他死之前的時候,曾經告訴我,說他這一死,其實挺夠本的,因為他這輩子,終於爺們了一回。
再有一個,他的死,能夠幫寨子裏結下一個善緣。
他說如果以後這個寨子我來當家的話,說不定就能夠存續下去。
但是,他說了那麼多,卻忘記了一件事情。
他不在了,我就是一條野狗,寨子裏的那幫家夥,誰會理我?
他死的時候,我已經長大很多了,自以為能夠照顧好自己了,但當他死去的那一刻,我卻還是感覺到,天好像塌了下來。
以後我該怎麼辦?
我那個親戚當時也在,他還問了我。
我也不知道。
我師父告訴我,說我生不逢時,不然可是有大機緣的。
什麼大機緣?
他喝醉的時候,我聽他說過幾句醉話,什麼“曉陰陽,會人事”啥的,不過他很謹慎,即便是喝醉了,也不會說太多。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從頭到尾,我一直都是一個小妖。
他死了之後,我在寨子裏混得並不好。
所以我想回家去。
但大人們都不肯,說我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外麵實在是太亂了,我要是回去的話,很容易被人捉了,直接丟進牢房裏去的。
我見過寨子裏的牢房,那裏麵陰暗潮濕,跟他們養蠱的陶甕一樣。
我害怕,所以不敢去。
師父死去之後的那段時間,我受盡了欺辱,以前因為我師父而對我小心翼翼的人,在我麵前終於揚眉吐氣了,對我百般羞辱,特別是那些因為欺負我而被教訓的同齡人,更是恨不得把我的腿給打斷了去。
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我師父剩下來的那點兒人情,以及我有個名氣挺大的親戚,說不定我早就死了。
死在那個破寨子裏。
為了不這樣下去,我拚命修煉,比師父在世的時候更加刻苦,但這樣子並沒有什麼卵用。
我依舊沒有任何的進步。
他們告訴我,妖怪就是妖怪,不要跟修行者去比。
修行者可以憑借毅力和悟性來提升自己,而妖怪呢?隻有憑著機緣和血脈,要不然一輩子都是一個小妖,食物鏈的最底層。
他們嘲笑我,說你是不是撿回來的啊?
憑什麼你親戚是“靈明石猴”,你卻隻是一個雜種申猴?
活該一輩子碌碌無為。
一開始的時候,還隻是那幫大人物的後代在欺負我,到了後來,欺負我的人越來越多,就連煮菜的大媽,都能夠對我吼。
我曾經逃下山兩回,然後被抓了回來。
他們告訴我,沒有第三回。
如果有第三回會怎麼樣?他們沒有告訴我,不過那張臉很冷,冷得像冬天屋簷下結的冰棱子。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
就在這天,我鏟了一天的蟲屎,跑到小河裏洗澡的時候,突然間,我感覺到了天空一陣轟鳴。
緊接著,我感覺到天上的星鬥,仿佛有一顆黯淡下去。
我感覺一個跟我關係很重要的人故去了。
我低頭,往水麵望。
我瞧見,自己的臉上,滿是絨毛。
我的骨骼,在哢哢作響。
我看著水裏那麵露猙獰的猴子,張開了嘴,露出了一口白色的獠牙來。
我感覺自己一瞬間,長大了十歲。
我對著水裏的自己,終於想起了師父當初喝醉酒之後,說出的那一句話來。
他說的,是……
赤尻馬猴,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