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瘋和尚一語破天機 小玄燁染足娛祖母(1 / 3)

瘋和尚目不轉睛地瞪著福臨,忽然拍著巴掌笑道:“陛下,你是否可以和貧僧打一個賭?隻恐怕到時候你還要求我們呢。山中其實快活得像神仙一般,包你受用不盡啊。”

福臨也笑了:“等到時候你把你的那些高僧朋友一起請了來,看勸不勸得動朕。大師不妨說說這深山之中到底有何誘人的景致,令你們流連忘返?”

“嗨,說了半天,陛下對我佛門真是一點也不知曉哇。且聽貧僧略說一二。俺們出家人早已看破了紅塵,看透了人生,自覺整日過著無憂無慮的神仙般的生活。俺們住著瑤宮紫府,吃的粗茶淡飯卻賽過皰鳳烹龍。隻一件雲霞百補衣,便覺得冬不冷夏不熱,春秋恰好。出遊時白雲為車,天風作禦,一霎兒蒼梧北海;要睡時藍天為衾,大地作炕,頃刻間往古來今,好不逍遙自在!不論是非,也無榮辱,羞他世上馬牛;不識死生,誰知壽夭,笑殺人間短命。”

瘋和尚這邊說得手舞足蹈正在興頭上,福臨卻一撇嘴哈哈大笑:“純粹是癡人說夢,一派胡言。這些話兒用於哄騙百姓倒還可以,到朕這裏可就行不通了。”

“陛下,瘋和尚句句是實,不敢妄言!”瘋和尚見福臨真的不相信,急得抓耳撓腮漲紅了臉。

“萬歲爺,奴才以為大師的話一點兒也不誇張。奴才的家鄉,家家拜佛供神,廟裏的香火可旺呢。再說,此番萬歲爺險遭不測,萬能的佛祖便派大師來護駕,結果化險為夷……”

“去,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福臨一瞪吳良輔:“該死的奴才,掃了朕的興,掌嘴!”

吳良輔怯怯地答應著,立即跪下舉起雙手對著自己的嘴巴“呼呼啪啪”抽了起來:“你個該死的奴才,臭嘴,叫你饒嘴饒舌,叫你不知好歹……”

“阿彌陀佛!罪過,請陛下看在瘋和尚的麵子上饒了他吧。貧僧感到慚愧,費了半天的口舌而陛下卻沒有省悟。罷了,貧僧就此歸入山林再也不出山了。”瘋和尚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起身拿起了禪杖和褡褳,將小炕桌上的兩隻粗碗放了進去。

“福臨若冒犯了大師,尚請大師見諒。大師,你可不能就這麼走哇!”福臨急了,眼巴巴地看著瘋和尚。

“師父真的要走?那你從今就不過問弟子的武功了?唉,那你又何必收了弟子為徒呢?”耿昭忠也急了,上前扯著瘋和尚的袍子。

“哎,扯不得,扯不得。再用力扯這袍子就爛得沒法遮體了。徒兒,為師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好好練你的武功吧。”瘋和尚說罷轉向福臨,~字一句地說道:“佛說,緣生萬法。人與人之間,相識相親或相憎相仇,都是一種緣分。陛下,您注定與佛門有緣,日後自會有佛門高僧為您宣講佛法,而您也一定會潛心向佛,優禮佛祖的。貧僧告辭了,你我緣分已盡!”

瘋和尚說罷掀起了棉簾,立即從外麵吹進了一股冷風。這時正處於拂曉前的黑暗,塞外的寒風正猛。

退朝之後,福臨仍按慣例去向母後請安。時值仲秋,正是北京城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時節。慈寧宮的花園裏開滿了丁香、海棠和榆葉梅,五顏六色的菊花也“粉墨登場”了,姹紫嫣紅,煞是喜人。

正午的陽光仍舊很溫暖,延壽堂前的走廊被曬得暖洋洋的。太後正靠在鋪著薄毯的靠椅上,眯縫著眼睛,邊曬太陽邊逗弄著皇孫玄燁。

“再背一首詩給皇奶奶聽聽。”

“還要背呀?孫兒都背了三首了,這會兒口也幹了,讓孫兒玩會兒吧?”玄燁笑嘻嘻地搖著孝莊的手臂,看樣子是想耍賴。

“這個調皮鬼,跟你皇阿瑪小時候一模一樣,心裏就想著玩!不成,再背一首詩,嗯……吟一首賞花的詩給皇奶奶聽聽。”孝莊太後細長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可她卻故意板起了臉。這個皇孫,既聰明又頑皮,須得嚴加管教日後方能成大氣候。許是孝莊太後在兒子福臨年幼時沒悉心地照料過他,那時候宮裏明爭暗鬥她哪有心思去教育兒子呀,母子倆能囫圇保全地位和性命已經是不容易了。再說,孝莊太後當時也絕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日後會坐上龍庭呀,結果自幼耽於玩樂的福臨雖然臨朝卻讀不懂臣子的奏章!

孝莊後對此心中有愧呀,怪自己當時年輕好強隻顧想著如何出人頭地而忽略了對兒子的培養和教育,直到現在福臨還對此耿耿於懷呢。所以,孝莊後把對兒子的愧疚之情變成了悉心教育孫子玄燁,這多少使她得到了慰藉。小玄燁從出生之後便由一群乳母和宮女伺候著,與他的生父生母反倒有所疏遠,因為他不能時常進宮。為了避免染上可怕的天花,小玄燁被送到了西郊一處清靜的寺廟中居住,聽經拜佛竟成了他的一種癖好。可是孝莊太後唯恐孫兒感到寂寞,隔三差五地把玄燁接到慈寧宮玩一會兒,祖孫倆的感情倒是十分融洽。

福臨遠遠地看見了這祖孫倆說說笑笑的情形,不想掃了他二人的興,便讓眾多的隨從停在攬勝門口,自己躡手躡腳地進了花園,貓著腰踮著腳尖,鶴行鷺伏,全然沒個皇帝的體統,倒像是又回到了兒時捉迷藏的時光了。

“賞花的詩?”玄燁規規矩矩地站在皇阿奶的麵前,忽閃著一雙黑亮的眼睛思索著,模樣十分認真。一旁的幾位奶娘和宮女瞧著有人禁不住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曆亂李花香。東風不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長。玄燁奶聲奶氣地背誦完,轉身就想跑開。“皇孫兒,眼下是什麼季節呀?”孝莊太後喊住了玄燁。“什麼季節?花開的季節唄。”玄燁撓著頭,又抬腳踢著地,看樣子有些心不在焉。

“皇孫兒,你給我站好嘍!這是怎麼給大人說話的?一點規矩也沒有。想想看,柳葉兒青了桃花兒紅了應該是什麼季節?現在菊花開了又應該是什麼季節?”

躲在樹叢中的福臨見玄燁一聲不吭,心中未免有些抱怨母後了:真是的,才四歲的孩子,哪能分辨得出春秋四季呀!

其實,福臨對自己的幾個皇子並不是很親近,為什麼?他本人不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嗎?他還沒有切身感受到那種偉大而幸福的父子之情和父子之愛呢。再說了,生了皇子的那幾個妃子並不中福臨的意,她們生了皇子對福臨而言,完全是“無心插柳”嘛,就說那個宮女春月吧,福臨一時心血來潮就臨幸了她,可她的肚子就那麼爭氣,半年以後就生了個小公主出來,母以子貴,春月因此成了後宮的嬪妃之一,可福臨卻再也沒召幸過她。

“菊花?皇阿奶,皇孫再背一首寫菊花的詩吧。”憋了一會兒的玄燁聰明地避開了皇阿奶的問題,小嘴一張又朗朗地吟誦了起來。他說的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聲音清脆而圓潤,猶如玉落珠盤,喜得孝莊太後合不攏嘴。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皇阿奶,這詞是元稹寫的,他是說菊花是四季中最後開的花,不怕冷不怕霜,而其他的花卻都被凍死了。”

“好,說得好!真是我的乖孫子。來,來,讓奶奶親親!”孝莊太後樂得眉開眼笑,伸出雙臂將小玄燁攬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