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一路,勢如破竹,四月下沅州、遂衛、藍田,五月下武岡,克寶慶,六月奪取全州,“盡殲李養性之眾,隻蹄片甲不返”,又於嚴關鏖戰,“清兵大敗,橫屍被野”,七月初四下桂林,逼孔有德自殺,隨分兵取柳州等地,盡據廣西。八月李定國又北攻湖南,取金州、永州,九月克衡州、常德、嶽州,並東進江西,連下永新等地。“兵出凡七月,複郡十六、州二,辟地將三千裏”。李定國智勇雙全,“兵律極嚴”,圍攻桂林時,“軍營城下,寂然無聲,師盡撤矣,城中尚不知”,故能殲尼堪、滅有德,“兩蹶名王,天下震動”。
對於這樣的勁敵,清廷卻隻當做是“餘孽”、殘寇,輕舉妄動,冒進涉險,兼程輕騎奔襲,怎能不敗。
順治帝獲悉敬謹親王尼堪敗死噩訊後,萬分震驚,立即采取應變措施,於順治十年正月十三日諭授隨征貝勒屯齊繼為定遠大將軍,統領征剿湖南大軍,並特賜敕諭告屯齊以下及誇蘭大以上滿洲蒙古漢軍八旗將領說:“我朝用兵,俱以全力,克敵製勝,此爾等所悉知者。爾等此番晝夜疾趨二百三十裏,以致士馬疲勞,此大失也。嗣後諸事,悉與誇蘭大等以上,共相商酌,敬慎而行。如值渠寇應分遣眾兵者,則於固山額真公韓岱、伊爾德二人內,遣一人,另一人毋使離爾貝勒屯齊左右”。此外量有分遣者,則於蒙古固山額真、護軍統領、誇蘭大內擇可為帥者遣之。其一貝勒(巴思漢)、兩貝子(紮喀納、穆爾祜)勿遣離爾所。爾貝勒屯齊,率本旗護軍,居中而營,貝勒巴思漢、貝子紮喀納、穆爾祜、公韓岱、伊爾德,當各領護衛及親軍,同貝勒屯齊軍於一處。其提問章京馬爾泰、侍衛阿進、土雷等,宜加詳鞫,有墜馬被創情有可原者,執解來京,如果情無可原棄主奔潰者,即就彼處正法。②《清世祖實錄》第71卷第13頁;第13、14頁。同日又敕諭往征廣東未定州縣的定南將軍護軍統領阿爾津等將說:爾等率師,可往會湖南大軍,既會以後,爾阿爾津當同韓岱、伊爾德與貝勒(屯齊)同營,凡事共相商酌而行。他又敕諭屯齊、韓岱、伊爾德等將說:茲遣阿爾津等統兵往會爾軍,俟其到日,其所給阿爾津敕印(定南將軍敕印),爾貝勒(屯齊)收貯,可令阿爾津駐爾營內,諸事與韓岱、伊爾德、阿爾津等會議而行。如分兵他出,此三人,或遣一人,或二人,須留一人,毋離爾所。②。
福臨的這三道敕諭,抓住了要害,對症下藥,布置妥帖,十分重要,講得很好,奠定了稍後一段時間內清軍勝利的基礎。它主要講了五個問題。其一,數十年來八旗軍之所以能夠屢敗敵軍,其中重要的一條原因就是“俱以全力,克敵製勝”,是全力,不是部分之力,更不是孤軍遠馳,脫離大軍,此次尼堪之死,就違反了這個規律,輕敵冒進,晝夜疾趨,士馬疲勞,致遭慘敗。其二,尼堪之死,還與其獨斷專行、隻身遠奔密切相關。半年前尼堪統軍出征時,帝賜王之敕書首先著重指出:“王膺茲命,一切機宜,與諸將同心協謀而行,毋謂自知,不聽人言,毋謂兵強,輕視逆寇”。而尼堪卻忘了帝敕,自以為是大軍統帥,爵位最高,身經百戰,軍功累累,驕傲自大,凡事一人獨斷,觀其戰死之時,偕彼同征統兵之兩位貝勒、兩位貝子、兩位滿洲固山額真,皆不在場,隨他同死者,亦未見有滿洲、蒙古、漢軍八旗固山額真、護軍統領、梅勒章京等高級將領,可見其僅率少數侍衛將士便狂奔疾馳,窮追敵軍,致被誘入重圍,寡不敵眾,被砍喪命。其三,此次特別強調保證主帥安全。大軍主帥戰死,這還是清太祖努爾哈赤1583年起兵以來頭一次,這是震駭全軍、震驚朝野的特大噩訊,是大損朝廷顏麵、玷汙八旗勁旅的極大醜事,也是鼓舞反清武裝鬥誌的極佳喜訊,嚴重不利於清軍的征剿,故三道敕書特別強調保證主帥的絕對安全,明確規定,主帥定遠大將軍屯齊“率本旗護軍居中而營”,兩位貝勒、兩位貝子、三位滿洲固山額真護軍統領與主帥同駐一處,如需分兵征戰,在三位滿洲固山額真護軍統領遣出一位或二位,必須有一位留在主帥身邊,主帥不能單獨統領部分軍隊出征,這就可確保主帥安全,不致再蹈尼堪隻身遠征而死之覆轍。其四,強調集體領導,諸事必須集議而行。這種集議有兩種方式兩個範圍。一是主帥與同征貝勒、貝子、固山額真以下及誇蘭大以上八旗將領,“共相商酌,敬慎而行”,一是主帥屯齊與滿洲固山額真韓岱、伊爾德、滿洲護軍統領(原定南將軍)阿爾津四人會議,議定諸事,敕諭雖未明說,但顯然含有不許主帥一人獨斷專行之意。其五,嚴明軍紀,隨同尼堪輕騎遠征的侍衛、章京、士卒,如有“棄主奔潰者”,立即就地正法。這五個問題集中突出地表明了一個根本性的事實,即順治帝福臨和議處用兵方略的議政王大臣們,清楚地看到了大西軍的強大威力,決心正視現實,糾正謬誤,遇敗不驚,再接再厲,一定要把這支強大的敵軍打垮,完成統一全國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