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一個寓言。”她說,“大約兩年前,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對我很好,什麼都好,我們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在聚會上結識,很快陷入愛河,他愛我愛得要死,以閃電的速度求婚,而我老大不小,當場就同意嫁給了他。他有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也可以說是特別的,那就是對黑色的迷戀。他喜歡吃黑豆、黑芝麻、黑米、黑巧克力、黑咖啡,還買了很多黑色的五穀雜糧,在家裏自己研磨,做成粉,然後用這些黑色的粉末製作糕餅,或者衝成糊狀泡水喝,家裏到處都是黑色的。我原本並不討厭黑色,可是,當整個家都被這種顏色充滿的時候,我開始抵觸了。”
“抵觸是正常的。”
“但是他反而變本加厲,讓我穿黑色的高跟鞋,給我買黑色的睡衣,連裙子也是黑色的……我的抵觸升級為了抵抗,就像消極罷工變成了武裝對抗。當一方極力堅持而另一方堅決抵製的時候,矛盾就不可調解。就這樣,我們開始爭吵,先是小吵,互不相讓,你想都是年輕人,到最後,他動手打了我。而且還下手不輕。我哭了。他抱著我,說對不起,他很愛我,但是控製不了,他就是喜歡黑色。我讓他在黑色和我之間選擇,他居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黑色,我氣急敗壞,抓起杯子就往他的臉上倒,那是他剛衝的咖啡,黑咖啡,很熱,所以燙得他慘叫一聲,然後,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趕忙給他拿毛巾、冷水,我想幫他降溫,但他使勁把我往外一推,我撞到了電視櫃……”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在她的額頭確實有一道很小的疤痕,被發絲掩蓋著,不太容易發現。
“這是戀色癖,醫學上有記錄的,就是對某個色彩特別迷戀,迷戀到生活裏全都是它。當然,也有害怕某一種顏色的,那就是恐懼症了。”我說。
“那一晚,我們誰都沒說話。第二天也沒說話。但我們一起去了民政局。我們很平靜地離婚了。”
“那你現在怎樣?”
“這就是我約你的原因。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看到黑色,看到黑色我就想起他,內心好像被烏雲罩住一樣,沒有間隙,沒有光亮,淒寒無比。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想過去看心理醫生,但又有抵觸,所以就繼續自我折磨。直到某天,看了你的書。‘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黑島,在那裏,我們是自己的光亮。’”她說,“謝謝你,我也沒想到會和你說這麼多,我想我以後不會害怕黑色了。”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從創傷中獲得生活的真知,接納內心的陰影,如此才能接受,並成為真正的自己,這是生命發展的一種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