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丟人犯太爺心急躁 比衙役解開就裏情(1 / 2)

詩曰:

身居縣令非等閑,即是民間父母官。

一點忠心扶社稷,全憑烈膽報君前。

汙吏聞名心驚怕,惡霸聽說膽戰寒。

如今斷明奇巧案,留下芳名萬古傳。

且說太爺升夜堂審問,指望要他的清供。誰知曉打房上躥下一個賊來,手中拿定一宗物件,使一個細長冷布冷布——極稀疏的紗布。夏天用以糊窗,取其通風透明並防蚊蠅。的口袋,把白灰潑成礦子灰細麵,用細羅過成極細的灰麵子,裝在冷布口袋裏,用時一抖,專能迷失人的二目。江樊瞧著他進來,就要拉刀,被他一抖口袋,二目難睜,還要護庇老爺,隻得先把自己雙眼一按,淨等著眼淚把礦子灰衝出,這才能夠睜開眼睛。再瞅連老爺也是雙袖遮著臉麵,不能睜眼。也是眼淚衝出礦子灰,這才把袖子撤下。大家睜眼一看,當堂的人犯大概是被賊人搶去了。江樊暗暗地叫苦。太爺吩咐,叫掌燈火拿賊。大眾點了燈籠火把,江樊拉出利刀,一同的捉賊,叫人保護著太爺入書齋去。江樊帶領大眾,前前後後尋找一遍,並無蹤跡。

複又至書齋麵見老爺。鄧九如把大眾叫將進去,問眾人可曾看見賊的模樣?大家異口同聲說:“小的們被他的白灰迷失了二目,俱都未能看見。”內有一個眼尖的說:“小的可不敢妄說,微微看出一點情形來。”江樊說:“你既然看出一點情形來,隻管說來,大家參悟。”那人說:“這個賊不是禿子,定是個和尚。”太爺問:“怎麼見得”那人說:“小的在二堂的外頭,賊一下房,我往後一閃,他先把那些人的眼睛一迷,我正待要跑,他又一抖手,小的眼就迷了,看見他戴著輕包巾,鬢間不見頭發,想來不是禿子就是和尚。別人鬢邊必要看出頭發來,此人沒有,小的就疑惑他不是個禿子就是個和尚。”江樊說:“不錯,你這句話把我也提醒了,我看著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知縣就賞了一天的限期,叫他們拿賊,拿禿子和尚。到第二天出去,連禿子帶和尚,把那素常不法的就拿了不少。升堂審訊,俱都不是。把那些個人俱都放了。又賞了一天的限,叫他們拿賊,仍然是無影無形。整整的就是數十天的光景,一點影色皆無。那些差人實係也是太苦,索性不出去訪拿去了,每天上堂一比。這天,打完了那個班頭,將往堂下,一走一蹶一顛的還沒下堂哪,就有他們一個夥計說:“老爺一點寬恩的地方沒有,明天仍然還是得照樣。”那個受比的班頭就說:“九天廟的和尚——那是自然。”鄧太爺又把他叫回去,問他:“你方才走到堂口說什麼來著”就把那個班頭嚇了膽裂魂飛,戰戰兢兢說:“小的沒敢說些什麼。”太爺說:“我不是責備於你,你把方才的話照樣學說出來。”那名班頭說:“乃是外麵的一句匪言,不敢在老爺跟前回稟。”太爺說:“我叫你說的,與你無關。”班頭複又說:“這是外麵一句歇後語。說了前頭的一句,後半句就知道了,故此謂之歇後語。小的說的是‘九天廟的和尚’,他們就知道是‘自然’。緣故是離咱們這石門縣西門十裏路,有個廟叫九天廟,裏頭的和尚叫自然和尚,很闊,在外麵結交官府,認得許多紳衿富戶;窮苦艱難的,他也是一體相待,有求必應。故此高矮不等的人,皆都認識於他。就是前任的太爺,與他還有來往哪。”鄧太爺聽了這句話,沉吟半晌,叫他下去,從此也不往下比較班頭了。吩咐掩門,一抖袍袖退堂。歸後書齋內,小廝獻上茶來。江樊總不離鄧太爺的左右。鄧九如又把江大哥叫來,說:“那個鬼所說的那四句,明顯著情理,暗中還有點事情,我方才明白了。橫著一念哪,就是‘自然害死’。方才那個班頭說,九天廟和尚叫自然,此事難辨真假,咱換上便服,去到九天廟,見了和尚,察言觀色,就可以看出他的虛實。”江樊說:“老爺,使不得!老爺萬金之軀,倘若被他人看出破綻,那還了得?不然,我一人前去察看察看他的虛實,回來再作道理。”鄧九如不聽,一定要去。兩個人前往,江樊也不敢往下攔阻,自可就換了便服。太爺扮作文生秀士的樣子,隨即叫人開了後門,二人行路出了城門,撲奔正西,逢人打聽九天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