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爺平生最是好事,說:“歐陽哥哥,咱們去勸吧。”北俠說:“二弟知道是什麼事情,咱們過去勸勸去”丁二爺說:“我過去問問去。”北俠一揪沒揪住。二爺就過去,在兩個老頭當中,伸單胳膊一擦;又把這隻手打底下伸進去,往上一起,就見兩個老頭自然撒開了兩隻手。二爺又揪住兩個老頭兒的腕子,往兩下裏一撐,老頭兒一絲兒也不能動轉了。兩個老頭,直是氣得渾身裏亂抖。那個老頭說:“尊公,你是幹什麼的”二爺說:“我們是走路的。”老頭說:“你是走路的,走你的路!你揪著我們為什麼事情”二爺說:“我平生好管閑事,我問問你們,因為何故?我給你們分析分析。”老頭說:“我們這個事情不好分析。非得見當官去不成”二爺說:“我非要領教領教不可。”那個老頭說:“你撒開我,慢慢告訴你。”南俠、北俠也就過來說:“二弟,你撒開人家,有什麼話再說。”二爺這才撒開。
大眾一瞧,這三位爺這個樣兒:一個像判官,一位傲骨英風,一位少女一般。旁邊人們說:“得了,你們親家兩個告訴人家吧。”二爺說:“貴姓”那位老頭說:“我姓楊,叫大成。我有個兒子叫楊秀。這個是我們的親家,他姓王,叫王太。他有個女兒給了我的兒子,我們作了親家。前番他接女兒住娘家去,我就不教他接。眾位,你們聽聽,咱們俱都是養兒女的人,還有姑娘出閣,不許往娘家來往的道理嗎?可有一個情理,我們這個兒婦,她的母親死了,我們親家翁淨剩了光棍子一個人。我說他想他女兒,教他上我這瞧瞧來。他一定要接回家去,又便當怎麼樣呢?他要接定了,不接不行,我也不能深攔,就讓他接回去了。可也不知道,他又將他女兒給了人家了或是他又賣了,他反而找到我家來,不答應我。”北俠一聽,就知道不好,要是不伸手,可也就過去了;要一伸手,得給人家辦出個樣子來。那個姓王的說:“這位爺台貴姓”二爺說:“我姓丁,排行在二。”老頭說:“丁二相公爺,你想我待女兒,我焉能行出那樣事來。我接,他就不願意。我接到家裏住了十二天,就把她送回來了。我這幾日事忙,總未能來。今天我有工夫,我來瞧看瞧看我這女兒。不想到此,他胡賴。是他把我女兒賣了,倒是有之。不然,就是給要了命了,還是屍骨無存。我活這麼大歲數,這條老命不要了,與他拚了吧。”丁二爺此時就沒有主意了。淨瞧著北俠。
歐陽爺暗笑,你既然要管,又沒有能耐了。北俠上前說:“王老者,你們兩親家,我可誰也不認識。我可是一塊石頭往平處放。你說你送你女兒,可是送到你們親家家裏來了嗎”楊大成說:“沒有,沒有”王太說:“我這女兒不是我送來的。是我女兒的表兄,姓姚,叫姚三虎,素常趕腳為生,他有個驢,我女兒騎著她表兄這個驢來的。”北俠說:“那就好辦了,找她這個表兄就得了。”王太道:“不瞞你們幾位說,我女兒這個表兄就是一身一口,跟著我過。自打送他表妹,直到如今沒回家。”北俠問他:“他把他表妹送去沒送去,你知道不知道”王太說:“焉有不送去之理。”北俠說:“那就不對了。你總是得見著她這表兄才行呢。倘若他們半路有什麼緣故,那可也難定。”一句話,就把王太問住。楊大成說:“是他們爺們商量妥當,半路途中把我們兒婦給賣了。”說畢,二位又要揪扭。北俠攔住說:“我有個主意,你們這叫什麼村”楊大成說:“我們這叫楊家店。”又問姓王的:“你們那裏叫什麼村”王太說:“我們那村叫王家陀。”北俠說:“隔多遠路”王太說:“八裏地。”北俠說:“隔著幾個村莊”王太說:“一股直路,並沒村莊。半路隻有一個廟。”北俠說:“你們二位不用打架,兩下撒下人去遍找。十天限期為度,找不著,我們在武昌府等你們,上顏按院那裏遞呈子去,上我們大人那裏告去。我們就是隨大人當差的,到那裏準能與你們斷明。”兩家也就依了這個主意。三位便走。連本村人都給三位道勞。三人離了楊家店,一直走了三裏多路。天上一塊烏雲遮住碧空,要下雨。緊走幾步,路北有座大廟,前去投宿蔽雨。這一進廟。要鬧個地覆天翻。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