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涼如水。長窗外,樹影崢嶸,屋中燭光昏黃如豆。倒是清冷的月光投射朦朧的光影。
邪移了移身子,床上雪兒的仰臥麵容在他的暗影下瞧不分明。他心中又悔又怕,三日前那撕心裂肺的一幕不斷在他眼前循環上演。握住楚雪的手不自覺緊了又緊,生怕她一轉眼消失不見。
床上的女子喉間溢出一聲沉悶的呻吟。邪忙放開她的手,拿過床邊案台上的水碗,以為她又如前兩日般要水喝。這五日,她一直沒有睜過眼,就算要水也是神誌不清。多數的時候還說著胡話。他天天運功幫她調息,眼見她傷勢漸有好轉,卻一直未醒。他也始終衣不解帶,寸步不移的照顧。
見她緩緩掙開了眼,忙把碗放回去,坐上床沿,一手扶上她肩膀,一手輕柔地幫她撫開額前散發,柔聲道:“雪兒,你醒了?”
“嗚……啊……”她烏黑的眸子半天才找準焦距。“邪……難受……”
“你傷得很重,要好好休息。我去讓月娥給你煎藥。”見她眼中流露著不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楚雪剛剛蘇醒,腦子還不太清明。隻是愣愣盯著他急促的背影,聽見他焦急的呼喚月娥,然後是匆匆的腳步聲。待看到回來的邪略微鬆口氣憔悴的麵容,當日的一幕幕才湧入腦海中。
她還記得,曦與殷如玉交戰,爹剛與丁展鵬交上手。人群中便有人高喝“邪門歪道,人人得而誅之!”,接著竄出二十多個青年人,有男有女,直朝他們衝了過來。那攝人的殺氣,讓她一眼便認出那幾個男子便是鳳喜山上遇到的“天煞”。
邪和唐吟持劍在她身側,八女圍成一圈將他們保護在中央。她遠遠對上一雙焦急擔憂的黑眸,心中泛起陣陣疑惑的同時扯動嘴角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笑容。那群訓練有素的青年一上來便與八女纏鬥一起。人群中又有一人站出來大喊:“各位江湖英雄,難道要看著邪派魔人在此做惡,我們武林正道顏麵何存?”竟是那日在小鎮客棧遇到的“李大哥”。跟著他衝出幾個人。也一時被八女攔下。
邪看著其中兩人武功路數,認出是那夜的殺手。
她在那時淡然地開口,卻夾雜著衝天一破的豪氣:“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好多了。人生短短,總要做些轟轟烈烈的大事,現在正是機會,你們可莫要錯過了!”她隻覺有莫明的激情在胸中激蕩著,張揚呼嘯著,急欲迸發。
混戰!
高秋,高煜突破了八女防線。
邪和唐吟堅守在她身前,容不得人近她半分。
眼前橫飛的血沫,讓她心中猶如烈火灼燒,心中咒怨,巴不得這些人都死了的好。
卻是見到爹爹漸漸不敵,眨眼之間,又被葉雲鶴一掌震退數步,她心中一急,沉氣拍椅一躍,直飛而去。與此同時,葉雲鶴也追了上來,對著丁展鵬又連劈數掌,就在最後那彙集一身之力的致命一擊,要至上而下由他天靈蓋擊下時,一雪白的身影撲身而來。他不得不臨時改變了掌路。“砰”的一聲巨響,四周的人都感覺到了強勁的掌風。沒人想到這年少的女子竟然敢於葉雲鶴雙手對掌互拚內力。
胸中氣血翻湧,短短一刻,她已連嘔了三口血。血水順著嘴角流下,在白衣上開出妖豔淒美的花。葉雲鶴陡然再發力一推,她被震得倒退幾步,強撐了幾秒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回神過來的時候,邪正在為她擰帕擦臉。她拉下他的手,急急問道:“我們逃出來了?他們那?”
他的神色又暗了下來,將帕子放回了盆中。坐在床前的獨凳上定了半晌,才向她講述她暈過去後發生的事。
“葉雲鶴似乎鐵了心要殺死你爹,打暈你後便向他去。曦在那是使出‘血月’傷了他的手,才使他停步。‘血月’是殺人的利器,可是雖然死了很多人,我們仍然無法帶著重傷的你和你爹突圍。”他眼中一沉,滿是自責懊惱,“這時,墨玉焱突然闖了進來,漫灑銀針幫我們避退了許多人。然後他突然灑出‘七彩迷煙’讓大家分開走。”他講的簡單平緩,楚雪卻心如鼓搗——難以想象那時的危機和驚心動魄。
“我背著你,和墨玉焱、月娥一起衝了出來。和其他人散了。你們兩個一直昏迷著,我們無法外出打探消息。”
“兩個?”
“我們跑了一個多時辰,墨玉焱就突然暈了過去。請大夫來看過了,說是身中寒毒,沉痼已久,如今毒漸入內脾,怕……怕是命不久已。”
“什麼?”她驚坐起來,因動作過大,劇烈咳嗽起來,雙手緊緊拽住邪的衣袖。騙人!怎麼可能!那個總是滿不在乎笑著與她鬥嘴,惹她生氣的墨玉焱,怎麼會?怎麼會?“萬毒果那?快快,拿萬毒果給他吃。”她掙紮這就要起床,眼淚一瞬間便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