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王長得很有特點,臉盤像柿子,八字眉,小眼睛。腦袋脫發,他將邊緣地帶的頭發留得很長,然後一圈一圈地盤往頭頂,典型的地方包圍中央。發膠噴得很足,不然盤向中央的頭發就會無組織無紀律地鬆散下來。哼哼王總是正襟危坐,連頭也不敢大幅度地擺動。
別看哼哼王麵相不佳,卻是很有官運。單位不大,百十號人,論能力論資曆論學曆提拔五十個人也輪不上他。用哼哼王的話說,他這官運也是用命換的,這才叫風險投資。
九十年代初期,哼哼王在縣裏參加工作,幹了十幾年了,和他一同參加工作的同事都升遷了,最次也是個股長。隻有哼哼王還在原地踏步,勤勤懇懇無可奈何。單位要提拔一名副職,市裏派人來考核,帶隊考察的是剛從外地調來的局長,想順便看看風景。幾天的時間,玩了吃了喝了,但事情並不順利,幾乎每個被考察對象都被告得一塌糊塗。考察組對結果不滿意,又逢鵝毛大雪。有人說不是好兆頭,還是趕緊回市裏。從縣城到市裏有百十公裏的山路,正好做保衛的哼哼王在門崗值班,單位領導順便就讓哼哼王跟著車一起去送領導。雪越下越大,鋪天蓋地,路上很快就白茫茫一片,車輪打滑,左挪右掉。哼哼王坐在吉普車裏,探出頭看著跟在後麵的轎車,就見轎車打著轉朝路邊滑去。哼哼王跳下車,抱著身上的大衣就撲過去連人帶大衣塞進了軲轆下麵。車停住了,一幫人下車吃了一驚,距離路邊的懸崖也就二尺的距離。局長感動得熱淚盈眶,對考察組說,這樣優秀的苗子不提拔還提拔誰?這樣的同誌得不到提拔就是我們的瀆職,就是我們瞎了眼!就這樣,哼哼王提拔起來了。
哼哼王一步登天當了官,水平可不是能一步登天的。因此,鬧出不少笑話。讓他做個講話,辦公室寫好了稿子。稿子上寫了居住麵積增長了25㎡,哼哼王在讀稿時讀成“二十五艾母二”,笑翻了一屋子的人。哼哼王分管工青婦,也是個閑差。一次開計劃生育動員會,有人反映個別女職工假上環,措施不得力,哼哼王批評說,上環要落實到實處,不能光上在嘴上。更是成了一大笑柄。
哼哼王意識到言多必失,慢慢也悟出些做官的心得。比如說,要板起麵孔,可以不怒自威。比如說,少和一般人接觸,保持神秘感,也就有神聖感。而運用最拿手自如的就是哼哼,這哼哼裏的學問大了。來人彙報工作,可以哼哼幾聲,表示知道了,肯定不肯定自己琢磨去;來請示問題也可以哼哼,同意不同意自己去理解。事情辦好了,自己的哼哼是表示了讚同,事情辦砸了,自己的哼哼早就表示過不滿了。漸漸地,單位人都叫他哼哼王。
哼哼王就這樣哼哼著,哼哼到了市局當副局長。他把哼哼的工作傳統也帶到了市局,市局的辦事人員工作素質高,他的哼哼都能被下屬理解並把工作安排停當。有一次參加市裏的會議,各局委的人都對項目發了言,隻有他還做冥思狀。主持會議的副市長點名讓他發言,他竟然也哼哼了兩聲就不說話了。副市長有點惱,老王,你哼哼個啥,有話說有屁放。哼哼王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把政府的會當成局裏的會了。連忙說,我同意大家的意見啊,沒有別的想法。副市長更惱了,大家現在是兩種意見,你同意哪一種?你有病吧?
哼哼王無所作為地熬著,雖然沒有再被提拔,卻也熬成了個享受正處級。有車坐,有飯局,帶著家人外出旅遊,有帳報銷日子過得挺滋潤了,還有啥追求?就憑著自己幾十年的哼哼能混到如今已經夠知足了。當初比自己提拔早的那些人,現在不是還得乖乖地聽他哼哼嘛。知足者常樂,會哼哼者常樂。哼哼。
哼哼王就這樣知足常樂著,機構改革,管理崗位職數要精簡,哼哼王也被排入了精簡之列,年齡超杠杠了。
哼哼王慌了神,跑到省裏找廳長訴說自己的年齡搞錯了,當年為了結婚,是娘給他多加了兩歲。哼哼王拿了一大堆按了手印的證明信,還可憐巴巴地掉眼淚。
廳長聽完他的訴說,啥也沒說,哼哼了兩聲,說我還有個會。
哼哼王再也沒去申訴,心安理得地退了。問其原因,哼哼王說,我那哼哼算啥啊,人家廳長那哼哼才叫威嚴才叫霸氣哪,我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