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七月十九夜,於上海寓廬,魯迅記。
注釋:(1)《申報》舊中國出版時間最久的日報。一八七二年四月三十日(清同治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由英商在上海創辦,一九○九年為買辦席裕福所收買,一九一二年轉讓給史量才,次年由史接辦。九一八事變、一二八事變以後,曾反映民族資產階級的抗日要求。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史量才遭國民黨暗殺後,該報重趨保守。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六日上海解放時停刊。《自由談》是該報副刊之一,始辦於一九一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原以刊載鴛鴦蝴蝶派作品為主,一九三二年十二月起,一度革新內容,常刊載進步作家寫的雜文、短評。
(2)鬱達夫(1896-1945)浙江富陽人,作家。創造社主要成員之一。一九二八年曾與魯迅合編《奔流》月刊。著有短篇小說集《沉淪》、中篇小說《她是一個弱女子》、遊記散文集《屐痕處處》等。
(3)黎烈文(1904-1972)湖南湘潭人,翻譯家。一九三二年十二月起任《申報?自由談》編輯,一九三四年五月去職。
(4)創造社新文學運動中著名的文學團體,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一年間成立,主要成員有郭沫若、鬱達夫、成仿吾等。它初期的文學傾向是浪漫主義,帶有反帝、反封建的色彩。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期間,郭沫若、成仿吾等先後參加革命實際工作。一九二七年該社倡導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同時增加了馮乃超、彭康、李初梨等從國外回來的新成員。一九二八年,創造社和另一提倡無產階級文學的太陽社對魯迅的批評和魯迅對他們的反駁,形成了一次以革命文學問題為中心的論爭。一九二九年二月,該社被國民黨反動派封閉。它曾先後編輯出版《創造》(季刊)、《創造周報》、《創造日》、《洪水》、《創造月刊》、《文化批判》等刊物,以及《創造叢書》。
(5)指黎烈文的《寫給一個在另一世界的人》。是一篇緬懷亡妻的文章,載於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五日《自由談》,後收入他的散文集《崇高的母性》。
(6)作者第一篇刊於《自由談》上的文章,是《"逃"的合理化》,收入本書時改題《逃的辯護》。
(7)陳源(1896-1970)字通伯,筆名西瀅,江蘇無錫人,現代評論派重要成員。曾任北京大學、武漢大學教授。"魯迅即教育部僉事周樹人",是陳源在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報副刊》發表的《致誌摩》中說的話。
(8)王平陵(1898-1964)江蘇溧陽人,國民黨禦用文人。這裏說的"告發",見本書《不通兩種》附錄《"最通的"文藝》。
(9)周木齋(1910-1941)江蘇武進人,當時在上海從事編輯和寫作。這裏說的"揭露",見本書《文人無文》附錄《第四種人》。
觀鬥我們中國人總喜歡說自己愛和平,但其實,是愛鬥爭的,愛看別的東西鬥爭,也愛看自己們鬥爭。
最普通的是鬥雞,鬥蟋蟀,南方有鬥黃頭鳥,鬥畫眉鳥,北方有鬥鵪鶉,一群閑人們圍著呆看,還因此賭輸贏。古時候有鬥魚,現在變把戲的會使跳蚤打架。看今年的《東方雜誌》(2),才知道金華又有鬥牛,不過和西班牙卻兩樣的,西班牙是人和牛鬥,我們是使牛和牛鬥。
任他們鬥爭著,自己不與鬥,隻是看。
軍閥們隻管自己鬥爭著,人民不與聞,隻是看。
然而軍閥們也不是自己親身在鬥爭,是使兵士們相鬥爭,所以頻年惡戰,而頭兒個個終於是好好的,忽而誤會消釋了,忽而杯酒言歡了,忽而共同禦侮了,忽而立誓報國了,忽而……不消說,忽而自然不免又打起來了。
然而人民一任他們玩把戲,隻是看。
但我們的鬥士,隻有對於外敵卻是兩樣的:近的,是"不抵抗",遠的,是"負弩前驅"(3)雲。
"不抵抗"在字麵上已經說得明明白白。"負弩前驅"呢,弩機的製度早已失傳了,必須待考古學家研究出來,製造起來,然後能夠負,然後能夠前驅。
還是留著國產的兵士和現買的軍火,自己鬥爭下去吧。中國的人口多得很,暫時總有一些孑遺在看著的。但自然,倘要這樣,則對於外敵,就一定非"愛和平"(4)不可。一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