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雲……便是十三娘?”唐穀溪心裏明白,卻還是問道。
翠煙點了點頭,“她本姓楊,為了隱諱,改稱梁了。”
本姓楊,為了隱諱,改稱梁了……
她們竟如此心翼翼、如此如履薄冰,便是一個姓氏,也不敢保留自己的,可見這數十年,她們活得該有多不易,身為南國的侍女、貴族後人,如今在西州的子城下,竟活得如此戰戰兢兢、如此食寐不安。況非短短一兩年,而是整整數十年!
而她,她唐穀溪,身為南國唯一嫡係的公主,身為駱王妃的親侄女,在麵對師娘道出的血淋淋真相時,卻是一味地逃避,一味地拒絕……
她從未像如今這般討厭過自己:自私,任性,貪圖安逸,目光短淺,膽怕事,畏畏縮縮……
她是當真以為,如今的下之景,便是太平盛世了?由此,她便有了借口不去攪動風雲,由此,她便得以逃脫。
可是,下的盛景,再過繁華,也不是駱家的繁華啊!
在邊塞的流亡地,在西州的深山田園中,尚有流亡的宗室族人,尚有忠心昭昭誓不為官的舊臣老朽,尚有隱居山林剃為僧的避世南人。
下一日姓周,他們便一日不成活。下一日被冠以“西州”二字,他們便永生見不得日。
“公主。”翠煙輕輕喚道,將她從思緒中抽回。
“翠煙姐姐,娘娘呢?娘娘在何處?”
“今兒是娘娘每月出宮的日子,公主記住了,每月的十八,王妃娘娘才能出宮。但盡管如此,還須心些,一旦露了馬腳,為大王所知,那娘娘怕是要受苦了。”翠煙著,便站起身,扶著唐穀溪離了榻,緩緩向門口走去。
“娘娘在隔壁,十三娘也在,二人正喬疆與涼禹的戰事呢,想必公主也是為此事而著急的吧。奴婢不知公主憂心何事,見了娘娘,不必隱瞞,隻管將心中所慮道出,娘娘定會幫助公主的。”
唐穀溪點點頭,二人已來至隔壁門口。
翠煙收回手去,緩緩推開了門。又趕忙回來攙住唐穀溪,二人一並向裏麵走去。
“溪兒。”
唐穀溪聞聲愣住,扭過頭去,隻見從右側暖閣緩步移出一個明媚婦人,一身華服,較之宮服卻又清淡許多。她端立於此,嘴角含笑,凝視著自己。
許久不見,她看起來竟又親切了不少。
“溪兒……”駱王妃再次低喚,聲音哽咽。
“姑母。”唐穀溪喃喃道,緩緩轉過身,麵朝駱王妃,眸光觸及她麵孔的那一瞬,淚水奪眶而出。
“姑母……”她身子一軟,跪倒在地。
駱王妃紅著眼圈,疾步上前,彎腰將其扶住,沉默著,仿佛有千言萬語憋在胸中,一句也道不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