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來,我還是舍不得你難過(1 / 3)

一場秋雨一場寒,留客門外的涼台上,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將放在屋裏的盆栽搬了出來。這些花已經許久沒有得到過雨水的滋潤了,自從某個不靠譜的人把它們搬回店裏,它們就被他照顧著,因為它們的主人根本不管它們,可以說是顧不上管它們。

雨下得挺大,雖然有棚子遮擋著,但是淮希的胳膊還是被打濕了,放置好那些盆栽他便回到店裏,此時已有人奉上毛巾,一臉諂媚地站在他身邊說:“鍾哥哥,您辛苦了。”

淮希隨意地接過毛巾,開始擦拭自己被弄濕的襯衫,也不理她,徑自走到吧台。因為是下雨天,所以沒什麼客人,淮希拿出隨身攜帶的繪畫本,無聊地寫寫畫畫。

“鍾哥哥,你在做什麼呢?”

自那天喝醉酒之後,袁橙橙每天都來咖啡店上班,而且每天造型都不一樣,有時候是哈利波特,有時候是櫻桃小丸子,有的時候還會是皮卡丘。她扮成別的樣子,淮希都不會發表什麼意見或露出任何表情,隻有她扮皮卡丘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地笑出聲,因為她實在太像了,尤其是身材。

袁橙橙不好意思叫淮希的名字,所以她會叫他鍾哥哥,她覺得這樣叫起來感覺很親切。

“呀,在畫畫呢?我從小就喜歡畫畫,可每個老師都跟我說,你還是放棄吧,根本沒有天賦,所以我就隻能每天看漫畫,來彌補這個損失。

“鍾哥哥,你畫得真好。

“鍾哥哥,你能教我畫畫嗎?我給烤蛋糕吃!

“鍾哥哥……”

“袁橙橙,請你閉上嘴好嗎?很吵。”

“好的,鍾哥哥,我閉嘴,我不說話。”無論鍾淮希以何種態度對待袁橙橙,她總是以一種很開心的態度回應。

淮希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像袁橙橙這樣的女孩子,整天吵吵鬧鬧、嘰嘰喳喳。在他的認知中,女孩子應該性情溫順,說話柔和,行為端正,而袁橙橙的出現打破了他對女孩子的認知,原來女生還能活得像她這樣不修邊幅。嗯,除了不修邊幅,他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她。

今天的袁橙橙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她乖乖地閉上嘴,無聊地待在他身邊,但下一秒她又不受控製地倒在他身上。淮希微微歎了口氣,將她放倒在桌子上,去更衣室拿了一件外套給她披上。

這樣的場景他已經習慣了,袁橙橙的嗜睡症好像越來越嚴重了,以前兩三天才會犯一次,變成現在一天兩次。有時候她送咖啡給客人的時候會突然睡著,弄得客人一身的咖啡漬,又或者是去冰箱拿冰塊的時候睡著。店裏沒有毯子,起初他都是拿自己的外套給她蓋著,走的時候常常會忘記從她那兒拿回來,後來就習慣性在儲藏櫃裏放一件外套專門留給她用。

雨還在下,其實淮希以前是很喜歡下雨天的,他覺得下雨天能給他帶來安靜和祥和,可自從那天之後,他便再也喜歡雨天了。他還記得,那是個秋初的雨天,他在療養院裏接到了他父親去世的電話。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是一個很溫和的人,跟父親在一起,他總是感覺很舒服。

雖然他覺得父親會比較寵淮楚,把淮楚當男孩子一般教養,許是自己身體不好的原因,父親對他說,淮希還是在房間裏修養比較好,等病好了,就可以和淮楚一起玩了。他很聽話,他在房間一待便是十幾年,他受夠了在房間待著的生活,

當他忍不住想要向父親抗議的時候,得來的卻是他的噩耗。

人生總是這樣跟他開玩笑,當他終於鼓起勇氣想要為自己爭取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

其實他不怪父親對淮楚的關注更多一些,淮楚是很優秀,一直都很優秀。他的要求並不高,隻希望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就這麼簡單。

袁橙橙還在睡覺,他有時候還挺羨慕她有這個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睡去,醒著的時間還沒有睡著的時間久,這樣是不是可以不用麵對這個繁雜的世界?

此時,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穿灰色長裙的短發女人,她的臉色顯得很慘白,五官還算俏麗。

淮希站起身,見她將雨傘收起靠在牆角,然後熟門熟路地看著牆上的照片和書架上的書,在桌子前走了一圈又一圈。

“這位女士,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宋恪在嗎?”

“老板今天沒來。”

“你知道他去哪了嗎?”她問,眼中帶著期許。

淮希搖搖頭,老板的行蹤常常是飄忽不定的,說實話,他也不清楚老板什麼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幫你給他打個電話?”

“不用了,能給我一杯黑咖啡嗎?”她說著,眼中的期許變成了落寞。

“好,稍等。”

淮希回到操作間,煮了一杯黑咖啡端到那女人的桌上。她拿起咖啡杯輕呡了一口,許是覺得咖啡對了她的胃口,連緊蹙的眉毛也微微有些舒展開:“請問有海鹽嗎?”

“海鹽?”淮希愣了下,“有,你稍微等一下,需要找一找。”

“沒關係。”

淮希記得在儲物櫃裏是有一瓶海鹽的,但是裏麵東西挺多的,他找了一會兒才找出來。

“謝謝。”女人的手指摩挲著鹽罐上的貼紙,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摩挲。

“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了,謝謝。”

淮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袁橙橙似乎是覺得冷,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外套,嘴角含笑地接著睡。看著這家夥睡覺都能笑出來,他也真是佩服。

那女人一直盯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每次當門被打開的時候,她都會緊張地投去期待的目光,可每每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結果。

淮希拿起筆將她的模樣畫在本子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畫她,也許是角度很好,畫麵不錯,亦或是其他……

雨停了,進來躲雨的客人也都離開了,那女人也站起身走到淮希跟前。

“我走了,麻煩你把這個盒子交給宋恪。”她遞上一個紅色的盒子和咖啡錢,那個盒子看起來很舊,應該是有些年頭。

淮希剛接過盒子,那女人看了一眼睡得很香的袁橙橙:“她的病還沒有好嗎?還是這麼愛睡覺。”

淮希愣了一下,後來又想想既然認識老板,那認識袁橙橙也很正常,再說她這麼奇怪,很難讓人不記得。

淮希將盒子收好的時候,那女人已經離開了店裏,他去收拾桌子,看見她的傘還在牆角,便拿著傘追了出去。

可路上早已沒有了她的蹤影,正巧宋恪從另一邊跑了過來,淮希記得他不常走那條路。

“老板,怎麼走這邊,不是說那很髒,不願意走嗎?”

“我的車半路壞掉,等拖車等了很久,我又著急回來拿點東西,就走這條路。瞧瞧,踩了一腳的泥。”說著他走進店裏,地板上被印下一個一個的泥印。淮希搖搖頭,心想,等下他又要打掃衛生了。

“今天店裏生意好嗎?”宋恪走到儲物櫃的位置,打開櫃門開始找些什麼。

“不算很好。”

“哦。”宋恪應了一聲,找東西的時候看見那個紅色的盒子,他拿出來,臉色頓時變得深沉了許多,“這是哪來的?”

“今天有個女孩子來找你,短頭發,當時你不在,她就坐在店裏等你,剛剛才走。”

宋恪沒有理淮希,拿著盒子就跑了出去。此時袁橙橙睡醒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直喊舒服,淮希不理她,拿著拖布清理宋恪的鞋印。

“鍾哥哥,放著我來,你都辛苦了一下午了,就讓我來,不然我會有愧疚感的!”

“你還是歇著吧,讓你弄,我更不放心。”

之前他也很放心讓袁橙橙打掃,可她不是撞到客人就是撞到桌子,而且那地擦了和沒擦沒什麼兩樣。之後他再不讓她打掃了,隻讓她點個單,偶爾收銀,雖然還是常常出錯,但總歸是幫了他……

過了許久宋恪才回來,他手裏緊緊抓著盒子,眼眶紅紅的,淮希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宋恪是一個爽朗粗獷的男人,這不應該是他該有的表情。

“表舅舅,你怎麼了?”袁橙橙顯然也是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忙問他有沒有事。

他不理袁橙橙,也不說話,自己把攥了很久的盒子放在台子上,輕輕地打開,裏麵是一個很小的玻璃瓶,裏麵裝滿了沙子。他拔出瓶塞,將瓶裏的沙子一點點地倒在手上,越倒心越空,越倒心越亂,直到最後從瓶底掉落了一顆黑珍珠。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他好討厭自己,如果今天他沒有開車,沒有走那條該死的路,是不是就能遇到她了?

想著想著心裏就越難過,有溫熱的液體從他的眼眶中流出,這一幕把袁橙橙和淮希都嚇了一跳。

淮希覺得他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會哭的,現在大抵是遇到讓他崩潰的事情吧。

“表舅舅,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

“她走的時候有說什麼嗎?”宋恪沒理袁橙橙,扭頭問淮希。

“沒有,她隻讓我把這個盒子交給你。”

“唉……”他歎了口氣,手裏緊緊握著那顆黑珍珠,走到店門口,“我終究還是錯過了她。”

聲音不大,但淮希聽得很清楚,宋恪離開了,很久都沒有再回來。

“怎麼回事?”袁橙橙問他,在她的記憶中,她威武霸氣的表舅舅隻哭過一次,她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再看到他流淚。

“簡單來說,就是下午有個女人來等老板,但沒有等到他,老板回來之後看到她留下的盒子就崩潰了。”淮希簡單明了地將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那女人是不是長頭發?”她開口問著,心裏已了然了八九分。

“不是,短頭發?”

“啊?”

“我給你看看。”他將繪畫本拿給袁橙橙,袁橙橙一看,當即做出一個很憂傷的表情:“她是我表舅媽,也是我表舅舅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後來,淮希知道了他們的故事。那女人叫何雨,這間留客咖啡館也是她的,當年何雨遇到了宋恪,便喜歡上他。宋恪當時是個浪子,喜歡到處漂泊,何雨就在這裏守著他,等著他,她以為總有一天會等到他回家,後來他們發生了誤會,何雨便離開了。宋恪才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她,可怎麼找也找不到她,便索性留在她的小咖啡館裏,等她回來,卻沒想到等到的居然是一句我走了。

原來,有些人永遠也不必等,因為根本就等不到。你以為你付出了一顆真心,卻發現往往得不到回報,久而久之便累了,倦了,再也不相信自己的時候,大抵便是愛情消失的時候。有人說,愛情敵不過時間,敵不過等待,卻很少人從一開始就放棄,他們往往會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拋棄,總以為自己是特別的,是與眾不同的,事實上也如他們所想的那樣。他們都想要更多,卻往往付出的很少,少到自己回頭想想都覺得很過分,可誰也不能重頭再來。哪怕是被你重新改變了,也回不到當初的模樣,也許這就是愛情的不完美。

這便是她和他的故事。足夠好,隻是輸給了時間,輸給了愛。

當淮希還在唏噓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何雨會和他們鍾家有著莫大的淵源。

淮希下班回到家時,淮楚還沒有回來。

自從那天參加過鼎楓的酒會之後,到處都是她和肖恕出雙入對的報道,有好事的記者去她公司說要采訪她,她也隻說兩人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有人看到肖恕常常出入淮楚家所在的那個小區,就有傳言說鼎楓肖總常常夜宿鍾小姐香閨。淮楚也不理,她和他不過是同住一棟樓,哪來的夜宿一說。

可誰會相信堂堂鼎楓的掌權人住在這種舊城老樓裏,索性她也不再解釋。

好不容易繞開蹲守在家樓下的記者,要開門時淮楚才發現忘記帶鑰匙了。她敲了很久的門,正在洗澡的淮希才跑出來開門,身上隻圍了一條浴巾。

快門聲哢擦哢擦地響著,跟隨上來的狗仔沒想到能拍到這一幕,鍾小姐的家中居然藏著別的男人,這可真是特大新聞,難道肖總戴綠帽子了嗎?

淮楚聽見快門聲也嚇了一跳,忙擋著淮希。淮希卻將她推開,身形高大的他三兩步就抓到那個記者,一把拿過對方的相機抽出儲存卡。